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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4:20:22 作者: 陸非馬
    韶如夢目光凝滯,指著眼前的方向,「就在方才,有一隻可愛的貓兒經過這裡。」

    「貓?」趙矜朝四處張望,並沒有看到貓的蹤影,「大概是跑遠了吧。這邊野貓很多的,庖人時常分些肉食,所以不會咬人。你看見的那只是什麼花色的?」

    「花色嚒!你肯定沒見過。」

    如夢笑起來,眼角的淚痣又嫵媚了幾分,「她的眼睛狡黠輕快,又有點高傲,我猜應該是你五叔的那隻貓。」

    「五叔冷冰冰的,一點也不可愛,怎會喜歡貓這種動物。」趙矜撫唇一笑,輕輕挽住韶如夢的手,「管他誰的貓,我們快點過去吧。」

    *

    韞和想不明白,她不過是遞了幾次拜帖道明身份,不過是上門拜謁長輩,為何趙老夫人就篤定她是攀龍附鳳之人,拒之門外就罷了,又是刻薄又是譏誚,不留分毫情面。

    宋國公府的門檻高得讓人望而卻步,她都能心平氣和地忍過去,再高的門檻她相信也有跨進去的那一天,她樂觀執著,有尋常女子身上少見的韌勁。

    但她還是墜到了傷心的深淵裡頭。

    趙府見到的美人喚趙君湲為君子,只有妻子那麼稱呼丈夫。她到底是什麼人?她知不知道她史韞和才是趙君湲的妻子,國公府的主母。

    韞和心有不甘,把眼睛哭得紅腫又乾澀,第二日整張臉都腫起來。

    紅蕖到庖廚那裡要來一顆煮雞蛋,裹在絲絹里,按在她臉上滾來滾去。

    盧嬤嬤來看她,問了緣由,心想這人親自領教了趙老太太的厲害,總該消停幾日了。

    於是試探道:「娘子平白受了這些窩囊氣,還想不想進趙家了?」

    韞和疼得齜牙咧嘴,還倔得像頭牛犢,「這才第一次交鋒,好多辦法都沒用過,誰輸誰贏還不知道呢。」

    盧嬤嬤氣得沒話說,坐也沒坐便回了。

    過了片刻,一個婢女進來說道:「嬤嬤讓小婢傳個話給娘子,長公主要帶娘子過宮視疾,讓娘子近日不要出府,好生準備。」

    韞和疑惑,這宮裡除了杜皇后,也沒聽說誰病了。

    「宮裡誰病了?」她問。

    婢女只負責帶話,具體的也不清楚,搖頭道:「小婢不知道,嬤嬤沒說。」便退下了。

    渤京晴了沒多少時日,天又淅淅瀝瀝下起雨,主僕幾個無事,搬了蘆席在窗下玩雙陸。

    大家拿出自己的首飾作□□,韞和一直輸,她的好東西全進了紅蕖的口袋。

    「不玩了不玩了,你們老是贏我,沒意思。」韞和一推博著不幹了。

    「娘子又賴皮,我們可不依。」紅蕖輕鬆把人給按倒在席上呵癢。

    婢女們還是玩心正盛的年紀,都上來撓韞和的胳肢窩,韞和捧著肚子笑的不能自已,在地上蹬腳翻滾,「你們這些壞人,竟敢拿我頑笑……等我鬆動了,非要給你們顏色瞧瞧。」

    幾人拉拉扯扯,一時簪墜鬢斜。

    窗外雨勢漸大,只聽見屋後雨打芭蕉的嗶啵聲,把一室笑語淹了去。

    兩個人影冒著雨進到中庭,到屋檐底下,各自拍打衣裳沾到的水珠。

    紅蕖眼尖,抬首便瞧見兩人往這邊來,把韞和從婢女中間掏出來,「公子來了。」

    韞和解脫出來,坐起整理穿戴,史季凰已經到了蘆簾外頭,側著身子和屋裡的人說話,「十二妹妹,我來接你去長公主府。」

    韞和頂著亂蓬蓬的腦袋出來,手裡還握了一縷散落的頭髮,嘴裡嘟嚷道:「不是說了過幾日,姨孃怎麼這麼急?我一點準備都沒有。」

    史季凰面色凝重,把人往屋裡推,「別問了,快去梳洗。」

    這是季夏的最後一日,皇后突然邀請寡居多年的沘陽長公主進宮一敘。

    長公主奉旨入宮,梳太平髻,飾以步搖簪珥,著大衫羅裙,佩山玄玉,端坐在軿車中,面容一如既往的清貴疏離。

    韞和把她的手握住,手是冰涼的,從指尖到掌心,這滲骨的涼意一直延伸到心底。

    「皇后病重了。」長公主目色平靜地說道。

    眾所周知,皇后玉體不虞是兒時的不足之症。那麼長公主口中的病重只能是另一種意思。

    若是皇后去了,蓄勢待發的朱氏不再忌憚杜家,將撕開這表面的平靜,掀起東宮和皇子梁寬的儲君之戰,屆時一場血雨腥風避無可避。

    韞和張了張嘴,她知道皇后身體羸弱,卻怎麼也沒想到這次病的還是皇后,而非耽於酒色的梁帝。

    這個話題太過沉重了,總讓她聯想到不愉快的經歷。

    長公主輕輕地捏了捏韞和的手腕,「你還記不記得皇后的樣子?」

    韞和點頭,「記得。」

    上一次在南熏殿,皇后抱著她坐在鳳榻上,餵她吃糖,還問了她一個問題,她問她:「喜歡坐在這張榻上嗎?」

    當時她還小,童言無忌,直言鳳榻硌兩股,只能看不能坐。

    皇后聽完大笑,「天底下想坐鳳榻的女子如過江之卿,我們犀娘竟視之如草芥。」

    那還是她第一次看見舅娘的笑容,原來,梁國皇后的模樣也是具象的。那時的皇后還很好,雖然湯藥不斷,但面頰紅潤飽滿,不是久病之人的氣色。

    韞和記得很清楚,只是感情再也回不到當初。史家血案使她和帝後之間的鴻溝越拉越大,她不願和皇室再有任何牽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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