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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4:20:22 作者: 陸非馬
沉瑛沉默著退下,和守夜的宮女熄了連枝燈上的蘭燭。
南熏殿十分罕見地迎來三年來第一個黑夜。
新晉的小宮女害怕地窺視著黑暗中的動靜,小心翼翼地問道:「瑛姐姐,皇后她怎麼了?」
「皇后沒事。」沉瑛眼睛裡沒有一絲一毫的溫度,「後宮的事不要胡亂猜疑,你要記住一句話,多說多錯,寧可做個啞人,也不要等旁人割掉舌頭。」
其實,沉瑛也很難說准皇后今夜的反常,她猜測皇后的擔憂主要來源於兩件事,一是太子和辜家的婚事,另一個是竹簡的秘密怕被人知曉。
沉瑛的猜測對了一半。
第二天清晨,皇后在妝檯梳洗時問她,「辜家的女孩你見過了?」
「臣僅見過一面。」沉瑛回道。
辜家女郎應邀去過右昭儀主持的茶花會,她協助宮務,有緣見過,是笑容和煦的賢良女子。
想到那個女子發自內心的笑,沉瑛眼裡泛起笑意,「若是嫁入東宮,會是一位知人冷暖的妻子。」
皇后點頭,拾起一支通透的玉簪在妝檯上畫,她寫了一個崔字,聲音一如既往的冰冷,「皇后能為後,而非妾,不是她的美貌、才德、品行決定,而是父族地位。和崔家比實力,辜家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娶高門崔女,始終是皇子通向高處的捷徑。可是如今唯一適齡的崔女已經嫁作朱家婦。
看出沉瑛的疑惑,杜皇后眉眼微揚,「我們還有別的選擇。」
沉瑛繼續看皇后划動的玉簪,她又寫了一個史字。
除了春陵的那個史,還有哪個史?沉瑛幾乎一下就猜到了石邑的史氏,如今的韶氏。
第11章
窗外的樹梢上若干鳥雀在暮色中跳躍,傳來幾聲啁啾輕啼,梁羨伏在案上,數次提筆,卻頻頻失神。
酉時已過,犒軍差不多結束了,梁寬此時應該在接受父皇的嘉獎,百官的揣度。他們一定在想,阻擋朱氏的障礙已被悉數翦除,走下坡路的太子何時被廢黜。
犒軍差不多結束了,梁寬此時應該在接受父皇的嘉獎,百官的揣度。他們一定在想,阻擋朱氏的障礙已被悉數翦除,走下坡路的太子何時被廢黜。
「郎君,還去皇后那兒嗎?」內侍詢問。
梁羨在這聲詢問中猛然驚醒,他怔了片刻,茫然地看著清掃路徑的宮人尖聲驅趕那些拉糞的鳥雀。
內侍取走支窗的竹竿,夏日蒸騰的熱氣卷進來,風乾了紙上的墨跡。
梁羨卷上策論,走出東宮,迎接他的卻是梁帝身邊的使者。
「還沒到麼?太子去了何處?」杜皇后問伺候的宮女。
宮女無措地搖著腦袋,連帶整個上半身都在不住地顫動。見勢不妙,另一個稍顯機敏的宮女回道:「女君稍安勿躁,郎君可能被繁冗的宮務絆住了腳,一時半會趕不回來。」
大長秋悄悄出去,滿目焦急地瞅著長廊方向,揪著袖子在炎熱的屋檐下走來走去。
卻只等到一個氣喘吁吁飛奔而來的小內監,大長秋把人拉住,「太子人呢?」
「不得了,不得了!」小內監脹紅著臉,趴在大長秋耳朵上,「午食的時候,小國舅因為一件小事起了爭執,把昭儀的兄弟給打死了……」
聽完前後經過,大長秋臉色一白,「把人打死了,這可如何是好!」
大長秋沒了主意,忙進殿告知沉瑛,一陣耳語。
杜皇后從來是多心之人,見二人刻意迴避,便知有異,她特特留意,果然從沉瑛來不及掩飾的表情看出端倪,又從嘴形辨認出「國舅」、「昭儀」幾個字眼。
估摸是杜家出了事,而且這件事還和朱家脫不了干係。
杜皇后一時氣急,費力地咳嗽起來,按住胸口倒在枕上。
殿中宮人大亂,沉瑛跪到腳踏上,呼喚已經昏死的皇后。
宮女個個面色如土,卻不敢哭出聲,淚珠在眼眶裡打著轉滑滾到光潔的宮磚上。
皇后的情況不妙,怕是不好了。
南薰殿宮人的心頭籠上壓抑的黑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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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細雨悄無聲息地覆蓋了梁都,雨水侵潤過後散發著大片沁人的芳木之氣,只是這氣息多了幾分不合時宜的肅殺。
宋國公府前,一老一少的對峙已經持續多時,僵持許久。
軟錦鋪就的黃梨木坐榻上,趙老夫人冷眼看著來人,臉上嘲諷愈盛。
就是這個女人,聲稱是君湲明媒正娶的妻室,三番五次遞帖求見,今日更是不顧女子顏面直接登門,簡直不知鮮廉寡恥。
站了許久,韞和兩腿已經微麻,她動了動僵硬的膝蓋,微笑道:「老夫人真不打算讓我進去說話?」
她一壁說,一壁探頭往門洞裡觀望,滿眼的青澀好奇。
趙老夫人對她印象不佳,這會兒再見到本人,便又減了三分好感,哪還肯允她進屋說話,「進門倒不必了,娘子有什麼話在這裡說也一樣。」
韞和知道她對自己的敵意,也沒放在心上,「一切都依老夫人方便,只不過……國公府畢竟不是市井閭里,在門前閒話只怕旁人多嘴。」
趙老夫人呵地一聲,仿佛聽到天大的笑話,「娘子這樣的人物竟也顧顏面!」
韞和彎唇笑道:「兒家長於山野,不曾拘於閨閣,臉皮倒比世家女郎略厚些。而國公府立足朝堂,想必更看重顏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