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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打擾了

2023-10-02 14:18:55 作者: 鹿青崖
    韓烺沒有再讓他的夫人替他留下半邊床,他讓她歇了,自己回錦衣衛,道明日再回。

    裴真送他到二門,韓烺嘴角彎上了天,一個眼神遣退了周圍所有人,門前的槐樹沙沙作響,他輕輕一拉,將她拉進了懷裡,又將昨天的話問了一遍,「捨不得你夫君?」

    說完又補了一句,霸道的厲害,「不許不回應!」

    裴真笑,眼角貼在他胸前,有什麼順著眼角洇到了他身上,她輕輕地說了一句,「捨不得。」

    韓烺開懷大笑起來,抱著她的手臂越發用了力,似要將她箍進懷裡,「我就知道!」

    她捨不得他,他也捨不得走,只是他們來日方長,等他忙完,她身子也更好一些,他們還有很多很多事要做。

    他低頭,印在她額頭一個輕吻,「明天回來陪你吃晚飯,走了!」

    他真的走了,裴真看著他回眸一笑後,自轉角完全消失的身影,不由抱住了臂膀。

    四月的風,還是有些涼。

    ......

    裴真有些氣喘,向後靠住了床內側的牆。

    這是藍姑的屋子,床上躺著的人是昏迷不醒的唐沁。

    床帳密不透風,裴真每次給唐沁「診治」,都是放下床帳的。這一次也不例外,只是這番診治過後,裴真沒撩開帘子同守在外面的藍姑說話,她倚在牆上,在昏暗中看住了唐沁。

    唐沁好了許多,呼吸平穩,凹陷的臉頰漸漸豐滿起來,慘白的唇色也湧上了紅潤。她五官長得小巧,身子慢慢養起來後,屬於江南女子的秀麗更顯一層。

    啞巧給她化得妝容既像她本人,又像唐沁。既是都像,便也都不太像。

    裴真看著唐沁的臉,暗嘆一氣,但願她和啞巧省下的事,不會導致唐沁被韓烺認出不同來。

    若是認出來......

    裴真不敢想,握住了唐沁的手,她手還有些涼,是體虛的緣故,不知她何時能醒,若是她現下就醒了,自己走之前也能同她說幾句話。

    可是同她說什麼呢?難道告訴她韓烺平日裡有什麼習慣,她自己又有什麼習慣?

    唐沁同韓烺才是拜了天地的夫妻,她一個假扮的,憑什麼告訴人家,人家夫君的事?

    裴真苦笑,看著唐沁的臉,腦海中不由浮現出以後他們的情形。

    韓烺會帶著她鑽進京城的大街小巷,尋琳琅滿目的小玩意吧;

    會等到天熱起來,陪她去香山登高避暑吧;

    會抱著靜寶,讓靜寶喊她三伯娘吧;

    等到再去歸寧侯府,老太君還會握著兩個人的手,讓他們生一碗豆子......

    真好呢!

    裴真彎了嘴角笑起來,灰濛濛的視野卻又重現在眼前。

    希望韓烺不會發現任何一點端倪,希望唐沁不要心存一點芥蒂。

    「對不起......」裴真喃喃,看住了唐沁緊閉的眼睛,「他很好,你可要好起來。」

    言罷,她不敢再看唐沁一眼,轉身下了床。藍姑拿了帕子給她擦汗,她謝了,飛快蹭過眼角。

    藍姑什麼都沒發現,去診了唐沁的脈,臉上的喜色止不住溢出來。她拉住了裴真的手:「多虧夫人盡心盡力!夫人就是我們姑娘的救命恩人!」

    裴真說不敢當,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從唐沁床上下來,喘了兩口氣,才同藍姑笑道:「是這沖喜沖得好。」

    藍姑笑眯了眼睛,「夫人和大人都是我們姑娘的貴人。」

    裴真搖了搖頭,不由同藍姑道:「藍姑再別叫我夫人,叫我裴真就好。」

    藍姑沒在意她的糾正,只當她為以後著想,應了聲好,從柜子里將裴真的長劍拿出來。每一次裴真來給唐沁診治之後,都要親手擦拭這把劍。

    藍姑雖然不曉得這是為何,卻知道這劍對裴真意義非凡。

    「姑娘這劍可有名號?」藍姑手捧長劍,靛藍粗布下露出的劍柄,沒有雕花,只有粗狂的幾條線條旋轉而下,時而狹時而廣,大氣洋溢,古風盎然。

    藍姑稱奇,她早就想問一問了,只是裴真身上的事多是不可告人的密事,她不好問,今次實在沒能忍住。

    她問的話一出口就後悔了,當下只見裴真望著劍默了一默,輕輕「嗯」了一聲,沒了下文。

    她不說,藍姑反倒鬆了口氣,將劍遞給了她。

    那劍極重,便是男子使來,恐怕也得有一副好筋骨才能靈活自如,藍姑兩手捧著,如捧千金,只是到了裴真手裡,卻不過如同拿了一把油紙傘一樣。

    藍姑又是稱奇,這回可不敢再問,看著她將劍細細擦拭一遍,喘息漸緩,精氣神也回到了臉上。

    平日裡,她擦拭一番,便要走了,今日不知在想什麼,抱著劍怔怔出神,良久,打了更鼓,她才收起了劍。

    藍姑要接過去藏在櫃中,她開了口,「麻煩藍姑,最後一次了。」

    捧劍的手一頓,藍姑反應了過來,「夫人,你要走了嗎?!」

    裴真靜默地點了點頭,藍姑仍是錯愕,「這麼快?」

    不快,拖拖拉拉一月有餘了。

    藍姑急急將劍放到了一旁,「夫人......不,裴姑娘成事了?」

    成事了?是成了的。

    裴真笑了笑,「給大家添麻煩了。明日一早,我和啞巧、木原便離府,唐姑娘這裡我看過了,想來藍姑也知道,她已經無礙,就快甦醒了,待到唐姑娘醒來,煩請藍姑替我解釋一番。」

    藍姑怔怔說不出話,又聽見她聲音低低地道:「唐姑娘同我眼下除了相貌,其他到底不同,頭一個聲音便不一樣,我尋了一藥,能讓姑娘啞嗓幾日,嗓啞之後恢復,便是有不同,也可以藉此糊弄過去。還有旁的習慣,我平日裡儘量收斂,難免有著了痕跡的地方,夏南夏西跟我的時間長些,想來只能靠她們提醒唐姑娘了。」

    話說到這,她頓了一頓,忽然向後退了一步,朝著藍姑深鞠一躬。

    「打擾了。」

    藍姑手忙腳亂地去扶,她卻朝藍姑擺了擺手,又朝唐沁鞠了一躬。

    「姑娘這是做什麼?你是我們的貴人,我們怎麼能受你的禮?」

    裴真卻只是笑笑,說起了離去的事宜。

    黑暗的夜說不出的漫長又短暫,天蒙蒙亮的時候,裴真換了一身不起眼的衣衫,最後看了一眼,這間借宿許久的正房。

    紅的窗,白的瓷,青的磚,還有飄蕩的空氣中揮之不去的,屬於另外一個人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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