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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私情

2023-10-02 14:18:55 作者: 鹿青崖
    韓烺對男女私情的反感態度,從北鎮撫使周頤,到梅花胡同的韓家下人,都知道。

    只是知道其中原因的人,卻屈指可數。

    汪氏作為韓烺的大伯娘,嫁進韓家近三十載,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總比旁人多上許多,因而旁人掐不準的東西,她也敢利落出手。

    廳里的氣氛陡然一沉,汪氏掀起眼帘瞧見上首坐著的韓烺臉色陰沉欲雨,心中一下輕快起來,她甚至想閒閒地喝上幾口花茶,等著韓烺怒髮衝冠地活活打死那對私情男女,再等著看看那唐氏,怎麼看待她那個瘋夫君。

    只是她還需收斂著些,免了落了人眼。

    不過她以為,韓烺這火氣也耐不住幾息了,要知道這老三,可是可憐巴巴地活在私情的陰影里,多少年呢!

    想想他那可悲的童年,倒也讓人咋舌。

    ......

    汪氏嫁進韓家的時候,韓家早已不行了,沒有爵位,就算沒被抄家流放,日子也不見得好過。她嫁過來好幾年,也瞧得清楚,自家丈夫無勇無謀,老三更是膽小怕事,大房這邊只能再往下看小輩。可二房不一樣,雖說二房只有一根獨苗韓瑞,可他是個有用的,還得了忠勤伯府的提點。

    她嫁進來,韓瑞已是不小年歲,在外打仗耽誤了娶妻也情有可原,只每次二房的叔父嬸娘給他提相親一事,他沒兩日便尋了由頭往軍營呆上一月兩月。

    這種事久了,連她都察覺出來,韓瑞根本就不想成親。

    二房的叔父嬸娘管不住他,一兩年過去,不免有人來問韓瑞這是怎麼了,老兩口再忍不下去,二房可就他這一根獨苗,總不能就此斷了香火。

    那一日,忠勤伯二爺成親。

    韓瑞同那徐家二爺一起長大,兩家又有親戚關係在,自然是要吃了徐家的喜酒的。韓瑞為人向來規矩,除了拖著不成親,其餘章台走馬的事從來沒有,甚至從不在外飲酒至醉。

    可那天,她記得清清楚楚的,她陪婆母去徐家喝喜酒早早便回了,收拾了一番已是歇下,二房派人來敲門,說要借些陳皮、葛花煮醒酒湯。

    自家丈夫風流貪杯,全家上下都曉得她醒酒湯做的好,她不過是頭幾年進門的新婦,自然不敢只送了東西過去,人也起身一道去了。

    到了二房,聞見沖天的酒氣,看見滿地的污穢物和那面無血色的昏迷的人,她才反應過來,這韓瑞要的哪裡是醒酒湯,那得是回魂湯才夠啊!

    事實證明醒酒湯確實不夠。

    二房半夜請了大夫過來,大夫忙活了滿頭大汗,一邊開方子一邊嚷道:「身體髮膚授之父母,可不是這麼糟踐的!下回再這麼個喝法,就讓他直接喝死算了,救什麼救?!」

    韓瑞的娘哭腫了眼,他爹面色難堪,說待他醒了,定要棍棒伺候。汪氏陪著忙活了半夜,直到第二日午後,韓瑞才慢慢轉醒。

    他這邊睜了眼睛,他爹果然拿過皮鞭,一口一個不肖子,要家法懲處。二房鬧成了一團,大房那會兒還同二房手足情深,自然跑來勸架,一家人又哭又嚷,韓瑞就跪在地上,好像他人在此處,魂卻已經飛了一樣,面無表情,不為所動。

    韓瑞的娘一邊護著他一邊哭,眼見他這失魂落魄的樣子,一口一個「我兒」地喊著,抱住了他,「你這是怎麼了?你爹要打死你了,你快認個錯呀!」

    連喊了幾聲,韓瑞才聽了進去,彎了身子伏在地上,「兒子錯了,爹別生氣。」

    他木木地說著,任誰都聽出不是真心,可他好歹服了管教,給了他爹台階下。

    一眾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忙不迭地打圓場或者東扯西扯,汪氏也不記得是誰說了一句,「......就是沒成親鬧得,娶了媳婦可不就好了!」

    這話一出,立時就得了眾人的贊同,汪氏說不上話,站在人群邊緣,眼睛一轉,瞧見了韓瑞聽了這話,臉上僅存的幾分血色陡然褪去,一片煞白。

    有人喊了他道:「你可不能再拖了,明日就讓你娘替你相看幾個人家,你可不許再跑去大營了!」

    汪氏看見韓瑞臉上的皮肉抽動了幾下,似哭又似笑,她覺得不對勁,剛要提醒一下,卻聽見他開了口,聲音平平淡淡沒有一絲波瀾,「娘全權做主罷。」

    他娘做主相中了方氏。

    方氏是金陵人,雖是小戶出身,可父兄得力,家中正是蒸蒸日上,能瞧得上他們這個削了爵的人家,那是看重韓瑞品行端方,年輕有為,不可限量。

    韓方兩家的親事順順噹噹,就好像韓瑞從前不願意成親真的是被忙碌耽擱了一樣,直到方氏進了門,懷了孩子,也沒出任何岔子,連汪氏都止不住想,果然長輩說得是,娶了親也就好了。

    只是韓瑞仍舊是忙忙碌碌地不著家,有幾次她瞧見方氏同韓瑞私下裡相處,那模樣也不過比表了兩表的親戚熟悉些。

    方氏算得讀書人家出身,又長了江南女子的玲瓏小巧模樣,性子更是小鳥依人我見猶憐,只韓瑞就像是心被冰水凍上了一般,匆忙回幾趟家,也只是在父母膝下盡孝,看看兒子韓烺便罷了。

    讓汪氏稱奇的還不在此處。方氏嫁進來初初兩三年,被人提及丈夫總要紅了臉。後來兩人某日突然大吵了一架,方氏一病了兩個月,病好之後,態度就變了,任誰說韓瑞好或者不好,她就好像聽一個過路人的事一般,一點不放在心上。

    吵架的原因沒人知道,兩口子就這麼奇奇怪怪地過了好幾年,養大了唯一的兒子韓烺,夫妻二人也未見有過任何琴瑟和鳴、或者惱紅了臉的時候。

    那時候韓烺還是正常孩子的樣子,許是他也瞧出自家爹娘與旁人家的爹娘再不一樣,一到了韓瑞快回家的時候,就站在門檻上踮著腳等著,瞧見了韓瑞便小鳥似得撲上去喊爹,拉著他爹的胳膊往他娘房裡去。

    有一回,她正巧在方氏院中小坐,遠遠就聽見韓烺喊著他娘,道是爹爹回來了,讓他娘出門迎接。

    她當時聽了便笑著拍了方氏一下,「烺哥兒把二爺盼回來了,爺倆外間等著你接呢!我就不耽誤你了!」

    她說著起了身,方氏也起了身,可她瞧見方氏面上沒有任何喜色,不過尋常地說了一句,「耽誤什麼?沒什麼好耽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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