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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洞房花燭夜

2023-10-02 14:18:55 作者: 鹿青崖
    「夫君。」

    這個稱呼在京里並不常見,京里的夫人喚自己的丈夫,多是喚「爺」,最多有爵位的人家,叫一句「國公爺、侯爺、伯爺」之流,自然也有些清貴的文人家中,妻子稱呼丈夫的字。可稱呼「夫君」,像是幾百年前才有的事。

    不過對於韓烺來說,眼前坐在婚床上的人,比他的客人還金貴些,便是她連名帶姓地叫他,他也就只能聽著,誰叫他堂堂錦衣衛指揮使,在她面前也就算是味藥呢?

    「外間可吵著夫人了?」他陪著小心詢問,他的夫人輕輕搖了搖頭,沒說什麼。他也不知接下來如何同「高高在上」的新夫人言語,只好去詢問夏氏姐妹,「方才房外可有什麼異動?」

    夏氏姐妹也是搖頭。韓烺對於唐家人的反應鬆了口氣的同時,又覺得面對這些女眷悶得厲害。想他在外叱吒風雲,還沒誰敢讓他這般好聲好氣地伺候著,便是皇上,還常同他道:「你有什麼話,說便是。」

    外間有腳步聲響起,韓烺道「夫人先行歇息,府里還有些事」,便忙不迭出了門去。

    夜風的寒冷讓他倍覺清涼,他大呼了兩口,眼睛向院中掃去,這一掃,卻讓他愣住了,「沒搜到?!」

    韓均朝他搖了搖頭,「一個人都沒有,爺。」

    難以置信。

    這般里三層外三層地搜羅,旁的人不說,只剛跟他過招的女人,竟也跑了?

    「果真每間屋子都仔細搜過了?」

    下面的人紛紛點頭,想說他們除了正院的正房沒搜,其他屋子都搜了三遍,而正房是他們爺親自搜的,總不能錯。

    這便奇了,守備森嚴的錦衣衛指揮使府邸被人潛了進來不說,還被人逃了去,難不成那賊人會飛?

    可就算飛,也沒人瞧見賊人從宅院上空飛過啊!

    眾人皆垂了頭,站在門廊下的韓指揮使心裡有說不出的驚疑,他不信,這女子還真能憑空消失了。

    率眾退出正院,他親自帶著人又將幾處容易藏人的院落搜查了一遍,甚至還往無問軒殺了一記回馬槍,然而一無所獲。韓烺一萬個不死心,叫了侍衛總管黃諒重新將今晚的巡防和搜索安排了一遍,以免出現漏網之魚,待遣了眾人離去,他才想到今日乃是他的大婚夜,萬萬不能為了個女賊,連自己大婚夜都攪了!

    再回到正院之時,夏氏姐妹已退了下去,只剩藍姑守在床前。紗帳放了下來,裡間的人似是睡下了,他鬆了口氣,不然他真不知道怎麼同他這新夫人交談。

    床邊的小榻上整齊鋪好了被褥,他暗道彼此心照不宣就好。等新婚三日一過,他便少回正院,待到新夫人病好了,趕緊叩首送走這尊佛,他也就解脫了。

    胡思亂想著,藍姑不知何時已退了下去,除了兩隻龍鳳喜燭燒得仍旺,再沒有半點燈光。

    床帳里沒什麼聲音,韓烺覺得新夫人定是累壞了,因而也不敢擾她,輕而緩地開始除下外邊的衣裳。

    光線有些昏暗。這喜服的系帶,似是女子服侍男子才方便褪下的,韓烺借著昏暗的燈火,脫衣脫得好不窩囊,熱了個滿頭大汗,手下一抖,這衣服突然像金絲繩一般,將他縛了個結實!

    這算怎麼回事?!欺負他單身漢!

    「......什麼滾犢子玩意!」

    韓烺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說完立時心虛了,悄悄回頭去看紗帳。

    「夫君。」

    韓烺嚇了一跳,「把你吵醒了?」

    「沒有,」紗帳里的聲音有些冷清,像窗外傾盡來的初春的月光,韓烺聽來不知為何,煩躁的心緒立時紓解了一半。他剛想說句什麼,卻見紗帳一動,一隻素白的手探了出來。

    什麼意思?

    韓烺愣了一下,隨即反應了過來,連忙起了身,「夫人稍等,茶水在外間,我去倒。」

    紗帳里探出的手一頓。

    「夫君不必勞動,這喜服難解,我來吧。」

    又是一頓,卻是韓烺的腳步。

    他驚訝回頭,看了紗帳一眼,燭火中隱約可見裡間坐了個纖瘦弱的身影,在這火光的映襯下,像是一幅蒙在紗中的畫,有一種說不出的動人的美。

    他不禁咳了一聲,收回了去倒水的腳步。

    韓烺心想,他堂堂朝中大員,不能新夫人吱一聲,就哈巴著腰伺候吧,雖然那驚鴻一瞥,那身影驚為天人......

    堅決不能再多想,他不過是給人家沖喜,又不是真的娶了夫人,就算是真的娶了夫人,這樣的「覺悟」發展下去,他豈不是要成了妻奴?

    真是要了命!妻奴什麼的,萬萬要不得!他可是八面威風的指揮使,怎麼能被女子唬住?!

    這麼想著,他又咳了一聲,挺直了脊背,「多謝夫人。」

    側身靠過去,紗帳里的人另一隻手也伸了出來,捏住了被他纏成一個疙瘩的系帶,手指翻飛地解了起來。

    那雙手白皙細嫩,手指細長靈巧,輕輕捏著他的衣帶,好似把他整個人都牽住了一樣,韓烺不敢動,沒注意自己的呼吸中帶了些屏氣凝神和小心翼翼,怕驚著什麼。

    正此時,有人開了口,「夫君,賊人捉到了麼?」

    韓烺思緒一下被拉了回來,剛欲順著那問話回上一句,話到嘴邊忽的一變,「夫人怎知是賊人?」

    話問出了口,替他解衣帶的手,頓了一下。韓烺眼角瞥見,不禁皺了眉。

    而隔著紗帳,裴真抿了抿嘴。她給韓烺解衣,就是想順勢問一下可有同伴被捉住,不想心急便出了岔子,又被韓烺一下子聽了出來,想來也是她們順當送走了唐沁,放鬆警惕了。

    方才她坐在床上,啞巧和唐沁就在躺在床下。唐沁身上有傷,幾人合力挪動才小心送到床下,當時最怕的便是她突然醒來,若不然,有這滿屋的唐家人在,韓烺是想不到新夫人已經換了人!

    好在唐沁沒醒,之後趁著天黑夏南出去引開了人,藍姑和夏西將唐沁帶離了正房,啞巧也跟了過去,她這才一口吊著的氣鬆了下來。

    只是眼下,她太過放鬆,出了岔子!

    腦子轉得飛快,她張口欲圓此話,不想帳外的人先開了口。

    「案子審多了,說話不留神,夫人別見怪。」話傳過來,竟是賠禮的語調。

    裴真驚住了,眨了眨眼,半晌,嘴角揚起一抹笑——原來她是多想了,韓烺這般護著新夫人,看來她用這層身份作掩護,真的對了!

    她說無妨,將手裡的衣帶解開了最後一繞,她聽到韓烺鬆了口氣道了聲謝輕聲離開了。裴真暗覺好笑,躺下了身來。

    韓烺沒揪住她的差錯,她躲過一劫,可韓烺到底有沒有抓到什麼旁的人,也不得而知。

    看來明天,「她」是得好起來了,不好起來,怎麼方便行事呢?

    帳外小榻上,韓烺也躺了下去。

    他這一日,娶了一個妻,喝了一晚酒,捉了一個賊,搜了一座院。可是他娶得是貴客,喝的酒全解了,好不容易遇見個有意思的賊卻在他眼皮子地下跑了,搜了整個宅院,連賊半個影子都沒有。

    這算什麼大喜的日子?

    韓烺仰在小榻上琢磨著,不能讓那賊就這麼輕易逃了,待他捉到她,非要讓她知道知道她到底惹了誰!

    ......

    室內靜悄悄的,龍鳳喜燭安靜地燃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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