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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4:15:20 作者: 霧矢翊
    項清春眉眼含笑地看著小姑娘破口大罵,只要她不是有心要避著大皇子他沒什麼不放心的。大概,他唯一不放心的便是大皇子了罷。大皇子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就對她有一種莫名的感情,這事情像根刺一樣刺在他心裡,不知為何,總覺得全天下的男人喜歡她都可以,就是覺得大皇子不行----這大概是大皇子和他一樣,在明知道那人是個男人時,就懷有異樣心思,感覺兩人有些同病相連,卻又讓彼此產生危機感。

    小姑娘不知道某人因為吃醋,行了一系列的陰暗手段,不管是與她連兄弟都做不成的嚴恪,還是因為曲芳香而遷怒上的韋二,或是大皇子年前辦差不當被皇上斥責……

    最後,大皇子的生辰宴溫彥平還是決定去了。

    二月二十這天,仍是春寒料峭之時,京城中冰雪還未消融,到處可見到堆在一起的雪堆。

    大皇子府這天一大早的就忙碌起來,雖說只是皇子的生辰,但因其是當今聖上第一位皇子,現下也領了實差,京中諸人或多或少都會給些面子,就算是因為有事錯開了不能來的,也會備一份厚禮前來祝賀。

    進了大皇子府後,溫彥平與項清春便被分開了,小廝將項清春引到外院招待男客的偏廳,一名漂亮的丫環將溫彥平引到內院的暖房,這裡已經聚集了很多夫人貴女了。

    溫彥平的出現沒有引起任何的注意,直到大皇子妃竟然親自招呼時,那些夫人和貴女們才詫異地望過來。

    溫彥平一副靦腆害羞狀,與大皇子妃一問一答,最後乖巧地坐在暖閣一處,唇角噙笑地傾聽眾人聊天,那小模樣兒,落在旁人眼裡,心裡皆會認為這是個生嫩的小媳婦兒,不過她剛嫁到項家不及,也算是新婦,嫩生一點也沒啥。

    只有大皇子妃心緒不定,雖然面上依然得體地招呼在場的諸位夫人,心思卻已不在上頭。

    大皇子妃終於確定了這位嫁到勇川伯府的溫府義女,根本就是溫彥平,心中不禁泛苦又泛酸。

    再是賢良大度的女子,面對丈夫真心喜歡的女人,也無法心平氣和。以前大皇子妃雖然驚駭於丈夫對溫府義子有不純正的心思,但接受後,心裡好歹也有些竊喜,只要溫彥平是男人,丈夫永遠也不敢生出妄想。可是,事實卻拐了個彎,溫府義子原來是義女。她現在應該慶幸溫彥平已經嫁人,斷了丈夫所有的妄想。

    很快地,席宴準備妥了,由大皇子妃領頭,眾人移架到偏廳中用膳。

    接下來,就是吃吃喝喝那麼一回事。不比男人能在酒桌上拼酒劃酒拳,熱鬧無比,女眷這邊必須得文雅,不能失態,所以只能吃吃喝喝外加聊天,是以宴席很快就散了。

    女眷這邊的宴席雖然散了,可是因為男席那邊正喝得精彩,也不能現在就掃興地告辭離開,大皇子妃便以院中梅花開得正好為由,邀請女眷們去賞梅,下人早在梅園中的亭院裡打雪煮茶,極是風雅。

    天氣雖然冷,但時有穿梭而過的丫環端來熱茶熱酒解寒,倒也不是那麼難受。

    溫彥平隨手就要接過丫頭端來的熱茶,誰知那丫頭也不知道是不是沒有端穩還是怎地,那盞茶就要潑到她身上,溫彥平袖子一翻,接住了茶盞的同時,也接住了潑出來的茶水茶葉,一翻表演,堪稱一絕。

    那丫環目瞪口呆。

    溫彥平笑眯眯地看著她,端起茶來趁熱喝了一口,然後將茶盞放回那丫環手中的托盤上。

    那丫環遊魂一樣地離開了。

    接著,又經歷了同樣的事情兩次,溫彥平再傻也知道這個丫環是故意想將她的衣服弄髒了,不免有些生氣,趁著人不注意,一把扣住那丫環的手腕,笑眯眯地道:「這位姐姐,你認識我麼?我幾時和你結了仇?」

    那丫環愣了下,馬上惶恐道:「項夫人誤會了,您和奴婢沒有仇,奴婢今日是第一次見您,真的!」

    「既不曾見過也無怨仇,何以處處和我的衣服過不去?別急著否認,你敢說不是。」溫彥平放開她,漫不經心道:「說吧,你這樣做有何目的?老實點兒,不然若是大皇子妃要怪罪於你,我可不好管大皇子府的事情哦。

    那丫環自然知道對方起了疑心,這一翻威脅更是讓她大驚失色,趕緊道:「別,別!項夫人,是大皇子吩咐奴婢這麼做的,到時帶項夫人去更衣……項夫人,您心腸好,能不能……」接下來的話哽在喉嚨里,那丫環看著她捏得咔咔作響的手指,眼露驚恐。

    「我自然心腸很好了。」溫彥平柔聲細氣地說,她早就發現大皇子妃時不時投諸在自己身上的隱晦視線,恐怕她還以為自己隱瞞得極好,但卻不知她自幼和季夫人習武,五感敏銳,自然很容易發現對方的視線,只是大皇子妃多看兩眼也不會少塊肉,她不理會罷了。

    在那丫環快要絕望時,突然發現手中的茶盞掉在地上,那人身上穿的柳青色的裙擺濕了一大塊,頓時嚇了一跳,周圍的人也紛紛望過來。

    幸好這丫環反應極快,趕緊跪下來請罪,等大皇子妃過來詢問時,溫彥平笑眯眯道:「沒事,可能是茶水太燙了,她沒端穩罷了。」

    大皇子妃微笑道:「讓項夫人見笑了。」

    兩人又是客氣一翻後,那丫環趕緊說道:「項夫人,請隨奴婢去更衣。」

    大皇子妃叮囑那丫環好好伺候項夫人後,方讓她們離開梅園,望著兩人離開,大皇子妃目光幽深,半晌方移開了眼,轉身又是那個雍容華貴,持重文雅的大皇子妃,招呼諸位夫人去了。

    一路走來,人越來越少,那丫環只顧著埋頭前行,溫彥平慢悠悠地跟在後頭,仿佛並不介意她要將自己帶往何處。

    直到了一處院子,那丫環突然止步,垂首恭敬站立,示意溫彥平進去。

    溫彥平挑眉,袖子一晃,便走了進去。

    院裡只有幾株低矮的冬青木是唯一的亮色,冬青木旁,是一個穿著朱紫色常服的男子,背對她負手而立,在大地剛回春的院子裡,遺世而獨立。

    溫彥平直覺要扯下腰間的瓔珞珊瑚珠砸他個腦瓜崩!

    那人聽到聲音,轉過身來,雙眸蘊著一種奇特的神彩,看著從垂花門走來的女子,明明是那樣平凡的臉,規規矩矩的小碎步,裙擺妥帖,看著就如同那些京中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大家貴女,沒有絲毫的特色,可是只要這個人叫溫彥平,那便是特色。

    「溫彥平!」

    溫彥平眼睛一轉,細步上前,福了福身道:「臣婦見過大皇子。」

    「……」

    看到大皇子一副臉抽筋的模樣,溫彥平心中暗慡。

    大皇子上前幾步,冷聲道:「別裝了,裝過了惹人嫌。」

    既知他認出自己,溫彥平瞬間背脊挺得筆直,氣質倏然一變,仿佛從一副清淡文秀的水墨畫變成了張揚艷麗的油畫,讓人移不開眼睛。

    「原來你是女人……」大皇子喃喃道,親眼所見後,心中那種巨大的落差讓他為之失神痛苦。雖然他聽到項清明的猜測時,心裡還抱著些許僥倖念頭,等她真正一身女裝站在面前時,卻不知會如此難受。

    她已為人婦。

    溫彥平白了他一眼,不客氣說道:「我想大殿下的眼睛很好。」

    聽到這不客氣的回答,大皇子失笑,又前行幾步,直到她面前,對上那雙生氣盎然的明媚雙眸,總有一種欲毀滅破壞的衝動,不禁說道:「若是我將你溫府義子的身份揭露世人面前,不知道溫大人會如何。」

    溫彥平冷笑,「皇上已金口玉言,大殿下又何必多此一舉?」簡直是個大傻叉!

    大皇子怒了,這個臭小子……不對,變成臭丫頭了,從來沒有給過他好臉色,不上道,三兩句就惹得他生氣,虧他還心心念念地惦著她。

    氣怒之下,直接攫住她的手腕,欲將她拉近自己。

    溫彥平比他反應還快,反手一抽順便將大皇子摔了出去。

    大逆不道啊!

    幸好大皇子多年來勤於煅練身體,也是上過戰場的,有那麼點兒武藝傍身,在著地的瞬間身體一扭,減輕了著地力度,沒有摔著骨頭。作為個男人,被一個女人如此落面子,且還貴為皇子,哪能忍受這口氣。

    溫彥平更狠,袖子一擼,裙擺一撩,猱身上前,一拳揍了過去,拳頭被大皇子的手掌擋住時,朝他齜牙一笑,另一個拳頭到來了,直擊腹部----礙於在別人家作客,現在正在毆打主人,自然給主人點面子,就不打臉了,其他地方照打不誤。

    終歸是溫彥平這貨太兇殘了,大皇子哪裡是對手,被打得無還手能力,全身骨頭都被削了一斷,最後掛在冬青木上動彈不得。

    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她雙眸亮如艷陽,笑容器張肆意,「大皇子,你打不過我的!」

    他不語,只是定定地看著那雙眼睛,就是這雙眼睛,最初最吸引他的便是這雙過於燦爛的眼眸。

    「說句大不敬的話,我還是大皇子你的救命恩人,實在不知道哪裡得罪你了,幾次三翻看我不順眼,處處尋麻煩,大皇子未免太小心眼兒了。不過,大皇子是聰明人,應該知道有些事情已成事實,再追究也沒有用的。」她邊說著,邊小心地將袖子擼平,將裙擺放下,面容一整,又恢復了先前那副賢良貴女的派頭,細聲細氣道:「大皇子,臣婦告辭了。」

    「……」

    直到那青色裙擺消失在垂花拱門中,大皇子收回了視線,整個人仿佛垮了一般,躺在冬青木中,雙眼無神地望著上空。

    若是,他知道她是女人,他會不會搶先一步將她定下呢?還是遵照計劃,娶了嚴家女,取得嚴家的支持……

    ******

    宴會結束後,溫彥平同大皇子妃告辭,出了內院門,在外院中見到等在那兒的項清春。

    蓮步瞬間並作大步,忙忙走了過去,紅潤的臉蛋還有未盡的興奮之意。

    項清春含笑地同周圍與宴的賓客打招呼,攜帶著有些壓抑不住興奮的小姑娘走了。

    直到上到馬車,他終於知道小姑娘為何如此興奮了。

    「……你說,你毆打了大皇子?」他木著臉問。

    做了大逆不道的兇殘事的小姑娘大大地點頭,甩著袖子煽了煽紅撲撲的臉蛋,不滿地說:「是他亂發神經,不只想讓人將我的衣裳弄髒,還讓人帶我到那種偏辟的地方去,一看就是打壞主意。若是平常的姑娘家,死幾百次都可能了,所以我不過是教訓了他一下。放心啦,我當時注意到了,除了大皇子,周圍沒人,大皇子若是想要去告狀,沒人會相信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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