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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4:13:58 作者: 晝夜疾馳
玻璃四角已經有裂紋,水槽邊緣有水垢,已經被人刷洗過,但因為年頭太久遠說不上很乾淨。
水管是灰白的,橫在牆磚上,藍色塑料水龍頭一擰開,冷水瀑布似的滾下來。
水柱在平底的水槽里迸得很遠,尤逸思洗完臉擰上,腰腹體恤上已經有濺起來的水痕。
她臉上掛著水珠,還在想事,正好撐著水槽停下來。
如果你是一個女人,就很難不為這樣的事深思。
為什麼已經不是末世,不是靠體魄和肌肉爆發力獲得話語權以及生存空間,還是有人以體能來鑑別弱者。
弱從來不是值得嘲笑的事。
可是為什麼世界上有一群人在為弱小奔走,又有一群人在以些微的優勢做攻擊弱小的武器。
尤逸思曾經想過要拉平這個差距,也做到了在她面前其實所有人都沒什麼差距。
但對於一個活動在暗處的特別工作者來說,製造更大的改變還是很難的。
救一個人容易,救一整個群體呢。
抹掉一個人容易,抹掉一種根植的想法呢。
她深思過也困惑過,好在這種困惑並不會影響堅定。
尤逸思的鬥志是一個世界塑造出來的,只要這個世界還存在於她的腦海里,就會和記憶一起永存。
她抓過外套,回身走了出去。
走出去不遠,她看見一個人屈膝半蹲在一棟建築牆邊,在扒拉草。
尤逸思看著眼熟,把外套往肩上一搭,喊了聲:「小江。」
她其實至今也不知道這人叫什麼,只是跟著胡教官他們一起叫他小江。江川澈愣了下,有點緊張地回過臉站起來。
「姐姐?」他聲音挺輕,跟他這個人看起來一樣,叫法有種小孩似的認真。
尤逸思照例問他:「有新想法了嗎?」
江川澈停了一下,說:「沒有。」
然後說:「對不起姐姐,我要和你說一下,我之前誤會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我其實跟你不是一個職業,當時誤會了,現在才知道。」
「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小說作者而已。」
關於什麼市場調研,看刑法,很危險不要觸線,文職——等等等等,完全都是關於另一個行業的,跟他毫無關係。
自從知道這位姐姐的兼職身份是頂尖特工,而不是什么小說作者之後,他一晚上都因為這事睡不著。
他當初居然還雞同鴨講地和人家對上話了。
如果不是那次偶然的誤會,估計他這一輩子都不會和人家有交集。
從小江川澈就知道自己家庭不太一般,老師和同學的家長會小聲議論說是誰誰的兒子,別人叫他爸總帶個職務,家裡來往的也都是些很不普通的人,聽到的更是不普通的話。
但他很自知,他就是一個很普通的人。
別人說過他好看,好看嗎?他覺得普通,遊走在人群里會被多看幾眼,但那又怎樣呢?
也有人說過他成績好,學霸,聰明,真的嗎?他覺得自己也普通,只是認真地盡了力而已。
愛好也普通,脾氣也普通,沒有什麼出格的,最出格的不過是擔心家裡人覺得自己不能子承父業是不務正業。
他們之間的強弱對比和生活經歷差距很明顯,簡直不像是能生活在同一個世界觀里的人。
尤逸思眉峰揚了一下。
「沒事。」江展波的家人也算是自己人,她並沒有過多在意這個誤會,「我確實對你的末世很感興趣。」
江川澈沒反應過來,她問他手上的東西:「是什麼?」
「啊?」放在背後的手還沒動,汪嗚一聲。
江川澈趕緊把手撤過來,手臂上盤著一隻小型犬,頭頂的毛有點長,都蓋著眼睛了,但似乎眼睛也沒睜開,沒看著尤逸思。
「基地養的狗,是個狗爺爺,已經十八歲了,眼睛已經看不見了,牙也掉光了,聽力也不太好。」江川澈說,把它頭頂的捲毛撥了撥,「它走路要人引著,剛才自己走著走進水裡去了。」
狗爺爺的屁股還有點濕答答的,盤在江川澈捲起的衣袖和手臂上,他沒怎麼在意,說,「叔叔們認識我的時間和養它差不多長。」
他來的時候就負責遛狗爺爺。他耐心,一群中年男人樂得壓榨他。
尤逸思伸手順著它後頸摸了一下,狗爺爺抬起頭汪嗚一聲,明顯感覺到一人一狗都緊張起來了。
尤逸思笑了聲,挺不明顯,「它怕我。」
她收回手不摸了。
小動物是能感覺到人身上的殺氣的,她感覺江川澈也跟小動物似的,緊張得毛都要豎起來了。
江川澈迅速摸了摸狗爺爺安撫它,不知道怎麼說,備選詞欄有點空白。
一抬眼,他看見尤逸思衣服濕了一片,這才找到了事做,從衣袋裡摸出一包紙巾來,說:「給。」
尤逸思看了看,扯出一張紙來在腹部不怎麼在意地擦了擦,水漬已經差不多幹了,她也沒什麼感覺,只是沒想到還有人衣兜里隨身帶紙巾。
江川澈沒敢看,只隱約錯開眼時察覺到她腹肌線條分明,耳根子有點發燙。
尤逸思擦完,把紙巾團在手裡,說:「走了。」
江川澈趕緊點點頭:「再見。」
「哦,對了。」尤逸思停下來問,「你今晚還做夜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