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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23:05:12 作者: 小央
    作者有話說:

    第51章 私奔(12)

    面對警察, 莫烏莉提供的證詞裡,周聿澍死亡的那一天,她開車去周聿澍家的高級公寓。出於隱私保護, 安保公司僅在建築周圍設置防護。莫烏莉進去得有點早,按照她的說法,她在樓下看到流浪貓, 心血來潮,過去餵貓, 所以耽誤了一些時間。

    這才導致她進門的時間推遲。

    等她進入周聿澍家中, 他本人已經倒在血泊中, 失去了呼吸。她立刻撥打了急救電話和報警電話, 警察和醫護人員趕到, 最終確定周聿澍已死亡。

    假如能再早一點,一點點, 周聿澍就還有活下來的機會。

    據安保公司的證言,他們在建築外偶遇莫烏莉。正在餵流浪貓的她蹲在院子裡, 不顧裙擺落在地上,抬起頭時, 她臉上是清澈無比的微笑。

    真是個又美麗又善良的人。

    看到這一幕, 他們都是這麼想的。

    結案以前,莫烏莉被要求不得離開市內, 隨時可能被聯絡,要求配合調查。

    聽到以後,她問:「郊區也不行?」

    警察問:「您有什麼地方要去嗎?」

    「沒有地方要去。」她搖搖頭, 風輕雲淡地回答道, 「我辦理了水葬申請, 聯繫了人。準備灑我姐姐的骨灰。」

    水葬的事情, 莫烏莉告訴了莫星雲,讓他轉告給叔叔嬸嬸。這麼大的事,完全不說不太好,畢竟他們的確像是生身父母一般照顧她們這麼多年。但是,解釋起來又很複雜,莫烏莉不想也不願意去那些情緒,索性讓現成的奴隸莫星雲去干。

    莫星雲真覺得自己是個倒霉蛋,但也只能隱忍下來。難得打上一次電話,他順便多問了句:「你在教育系統有沒有人脈?能不能弄到個名牌小學的名額?」

    「你有私生子了?」

    「不是,」莫星雲不好意思地說,「是我一個相親對象,她的侄女——」

    莫烏莉懶得聽,直接把電話給掛了。天氣漸漸熱了一些,尤其是午後,室內空調變得可有可無。易思違要上班,總是脫不開身,所以去不了。她站到窗邊,稍微吹了一會兒風。又要到溫暖的季節了,與苦夏、傷秋無關,莫烏莉打從出生起就適應不來。

    早在幾年前,莫烏莉就把叔叔嬸嬸的聯絡方式徹底換過一次。這下子,父母應該徹底和她斷聯了。她才不想被拖後腿的傢伙連累。

    終於清靜了。

    她聽說周敬如回國了,莫烏莉有段時間沒去健身房,兩個人也沒見面。

    周敬如打電話給她,問她周一有沒有空。事實上,在工作領域,他們也不是完全沒關係,就算房地產和醫療行業差得很遠,有錢人終歸會各行各業有涉獵。周敬如想找她諮詢業務,她可以推給屬下去辦,但人情這回事,誰干欠誰的。莫烏莉答應了。

    周敬如預約了上星餐廳。

    周一恰好是莫烏莉定好埋南國的日子。之前被分配了集體水葬,她沒有去,最後自己聯繫了殯儀館,付了很高昂的人工費,確定單獨下葬。

    莫烏莉並非鮮少坐船。上次也就是去年,她和朋友一起去衝浪,玩得很開心。可是,膝蓋上放著南國的骨灰盒,她卻無緣無故想到另一次經歷。很久以前,遙遠到她幾乎以為自己忘了,才剛確定關係時,易思違和莫烏莉唯一一次坐船。

    那一幕到底有哪裡值得銘記?清晨時分,易思違站在高處,手繞到背後轉動方向盤,風捲動著年輕的衣角與頭髮。

    他是有點幼稚的個性,明明受傷,卻能假裝不在意,始終喜愛外界,這不是孩子是什麼?那時候他很愛笑,可愛的、靦腆的、騙到別人後使壞心眼的,形形色色的情緒與他黏連,同他不經意時流露出的憂心忡忡一起,拼湊成因破碎而迷人的影子。

    莫烏莉只看了一眼,但卻記得那麼牢固。

    易思違還是那個人,卻又不是那個人了。真令人……悵然若失,又或者說,微妙的遺憾。

    人們都待在船上。殯儀館的工作人員打量起她,沒來由地說:「還是很傷感吧?」

    莫烏莉不知所云,茫然地回答:「什麼?」

    對方遞來紙巾。她眨了眨眼,雖然沒有落淚,可眼睛竟然是濕潤的,像裹了霧氣的江面。多麼古怪的情況,或許是吹了風,睡得太少,眼睛才會酸澀。人就是這樣,累和病了的時候,身體會有許許多多情況。她沒有接下那多此一舉的好意。

    這是一場綺麗而怪誕的旅行。水的腥味充斥在風中,莫烏莉在船上站起。骨灰是粉碎後固體的夢。黑髮籠罩住臉,像枯木編織成的面具,遮蔽了她真實的面目。

    她從未想過,自己一時之間做的決定,居然讓這枚骨灰盒陪伴了她這麼久。

    她去哪裡都和她同行,習慣性地與她竊竊私語。莫烏莉也曾把她交到別人手中,接過她的人問莫烏莉,你一直帶著這麼沉的東西嗎?

    你一直帶著這麼沉重的東西嗎?

    是的。

    帶著這麼重的東西,在沒有太陽的極夜裡走路。

    終於要和南國道別了。

    她們從同一枚子宮出生,流著一樣的血。從降臨人世起,兩個人就在一塊兒,彼此靠得很近。莫烏莉把南國當成東西看待,但不妨礙她知道她是人。東西是死的,哪有什麼趣味?人才有意思。南國會忍讓她,也會反抗她,時常陪她一起玩,但埋怨她不好。不論是怎樣的過往,這些都要消散了,和她在這世界上最後遺留下的身體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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