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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4:04:24 作者: 驛使
    兩人之間陷入長久的沉默。

    過了很久,杯子裡的水不燙手了,湛柯終於沙啞著嗓子說:「幾個月的感情,不算數的。」

    陳硯揉了揉頸椎,「這就不勞湛總操心了。」

    「我只是……」

    「我當然做不到和你一樣,幾年的感情都可以不作數。」陳硯說。

    湛柯眸色瞬間低沉,他想解釋,又發現根本無從說起。

    他們的感情從陳硯第一次表白到徹底分手,經歷了六年。

    六年,他從來沒有承認過和陳硯的感情,哪怕一瞬間。

    「你確定要和我聊這個話題嗎?」陳硯問。

    提起以前,陳硯可以裝作無所謂,聊多久都能保持平靜。

    但他知道,湛柯做不到。

    湛柯是個一點都不會演戲的人。也許會做「演戲」這件事,但永遠做不好,演技拙劣的生怕對方看不出似的。

    陳硯太了解了。

    他太了解湛柯了。

    「湛總,時候不早了。」陳硯一邊說一邊拿出手機打開,給湛柯看鎖屏上顯示的時間——遞到他眼前,幾乎是強迫他抬頭看時間。

    以及沒有能比這再明顯的逐客令了。

    湛柯端著水杯,避而不談,「你……女朋友呢,她跟你一起住嗎?」女朋友三個字說的很艱難。

    陳硯十分自然的回答:「我老婆啊,她媽病了她去照顧了。所以湛總還有什麼事?」

    「你們還沒結婚就住一起嗎?」湛柯自動忽略後半句話。

    陳硯簡直要氣笑,「我們以前沒一起住過嗎?不也沒結婚。」

    這一次算是徹底把話題引到了兩人之間。

    湛柯猛地喝了一大口熱水,覺得一下燙進心裡了。

    陳硯盯著他,說:「哦,不對。我們連談戀愛都不算。」

    湛柯看向他,和他的目光對上,眼中的情緒彼此心知肚明。

    湛柯覺得自己來找陳硯就是上趕子找難受,陳硯也完全不負所望,一刀一刀的扎。

    湛柯心底突然很病態的覺得,感受到刀刺的感覺,能證明這個人存在。

    「湛總……」陳硯還想重複那一句話。

    但被湛柯打斷了,他低沉著嗓音說:「別叫湛總。」

    當今社會,這個總那個總的太多了,之所以多,是因為會喊這個稱呼的人都是不熟的人,而人一生中所遇到不熟的人比熟悉的人要多太多了,湛柯一點都不願意成為那芸芸眾生里的一份子。

    「那叫什麼?」陳硯摸了摸後腦勺,「前男友?」

    前男友。

    奧斯卡影帝·陳,今天終於破功了,因為這在心裡迴蕩多年卻從來沒有說出口哪怕一次的詞。

    陳硯感覺,自己以一種嘲諷又玩笑的語氣說出這三個字的時候,語氣是理直氣壯,聲音卻在發抖。

    他有一瞬間希望湛柯別聽出來他的慌張。

    下一秒又釋然了。

    那又如何,又如何,能如何。

    湛柯忍不住了,從昨天晚上見到陳硯第一面開始,他就知道自己的情緒總會崩掉。

    但是沒有想到崩的這麼快。

    來勢洶洶。

    措手不及。

    又意料之中。

    「陳硯,」湛柯說,「是我錯了,對不起。」

    這句沒頭沒尾的道歉出現在一個莫名其妙的時刻。

    陳硯卻依然覺得自己胸腔里都震了一下,像是被冰凍了很久的心臟被狠狠的一擊,碎的到處都是冰渣。

    又像是心臟外圍那層千年的寒冰,終於被它的主人親手打破,還給了陳硯一個健康的、可以正常心跳的心臟。

    陳硯也不裝糊塗,只是說:「道歉這個東西,來得遲了,就沒有用了。」他沖湛柯笑了一下,「我是說,現在我用不著你的道歉,所以我就不接受了。」

    湛柯整個人的僵住了,僵硬的重複那一句「對不起」。

    陳硯聽的有些煩。

    他壓制不住自己去問:「你說對不起,那你知道錯哪兒了嗎?也許你知道了,過了這麼多年你終於知道我沒病了,終於知道同性戀不是病了,但你會改嗎?你知道它不是病了你就能接受了嗎?我,我這個同性戀,你不接受吧。不對,你連你自己你都不接受,更何況別人。所以你的道歉,到底有什麼意義?」

    陳硯覺得自己越來越病態,他就是想刺激湛柯。

    他一看到湛柯就忍不住的想要刺激一番。

    就像他也總在深夜自言自語的刺激自己一樣。

    陳硯很羨慕說放手就放手的人,也羨慕分手後就相忘江湖的人,他甚至羨慕心死了的人。可偏偏他哪一樣都不占,他連質問自己一句「還愛他嗎」都不敢,因為他知道這個答案一直是肯定的,又害怕它永遠肯定下去。

    只要一遇到這個人,壓抑了多年的感情就會重新浮上來,浮在最表面,最脆弱的地方。

    陳硯很害怕,害怕自己一時間兜不住了,就會被湛柯看到。

    他的愛脆弱又堅定,刺傷會疼沒了半條命,但又永遠只是半條,永遠不死。

    陳硯等了五年。

    痛到神志不清,痛到無意識的落淚。

    都不死。

    湛柯一句話也沒有說。

    可陳硯看著他被噎住的樣子,只覺得自己更難受了。

    哪怕他故意說出這樣的話,最心底的期望居然是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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