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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4:04:32 作者: 初雲之初
謝允見狀,如何會不應:「好。」
謝華琅為他斟酒,接連三杯下去,正待斟第四杯,杯沿卻被謝允掩住了:「枝枝,你同陛下一向要好,這次是為何生了爭執?」
謝華琅將酒壺擱下,悶悶道:「男人沒一個好東西!」說完,便將自己先前準備的那套糊弄人的鬼話說了。
謝允聽罷卻笑了,溫和道:「陛下心氣何等之高,你這樣疑心他,他如何會不動氣?」
謝華琅擦了眼淚,為他斟酒,輕嗤道:「他若真心在意,便不會叫我疑心了,哥哥吃著他的俸祿,自然幫他說話。」
「你這便是在鑽牛角尖了,」謝允將酒飲下,含笑道:「陛下年長你這麼多,若是有意,早就立後娶妃了,何必巴巴的等著你?他等了這麼多年,仍舊孤身一人,現下得了你,如何會再同別人糾纏。」
謝華琅卻只認死理,任他說什麼,都不迎合,只悶頭喝酒,自己還未喝完,便又為他斟上。
天色漸漸黑了,暮色轉深,內室中的酒意,卻愈發重了。
謝允酒量不淺,但也架不住一壺接一壺,無底洞似的酒水,有些醺然的扶著額,苦笑道:「我原是來勸你的,結果人沒勸成,卻先將自己勸醉了。」
謝華琅暫且停了斟酒的動作,試探道:「哥哥回去晚了,縣主不會來尋吧?若是因此夫妻鬧彆扭,那便是我的罪過了。」
「哪有的事,」謝允聽罷,搖頭失笑道:「縣主還在月子裡,現下早該睡了。」
謝華琅暗鬆一口氣,又往面上掛了幾分愁:「我也知哥哥說的有理,只是我先前將話說的過了,鬧得不可開交,卻也沒臉見他。」
謝允見她這般小女兒神態,心中愛憐,低笑道:「陛下疼你,只要你肯去尋他,便什麼事都沒有了。」
「我可不信。」謝華琅在心中轉了幾轉,才假做不經意道:「我記得,哥哥從前也同縣主不甚要好的,後來怎麼又好起來了?你也同我說說,聊以借鑑嘛。」
謝允已然有些醉了,卻仍不願深談,推拒道:「都是過去的事了,還說它做什麼。」
謝華琅假做動怒:「我不拿哥哥當外人,什麼都同你講,你卻防著我,半句都不肯多說!」
謝允一怔,忙道:「枝枝,你我骨肉至親,我哪裡會防備你?罷了罷了,告訴你也沒什麼……」
謝華琅見他這樣毫不設防,心中卻有些愧疚,然而此時卻不是顧及這些的時候,她裝作酒醉,斷斷續續道:「那,那怎麼回事?」
「若要說此事,便要從我與縣主成婚之前說起了。」
謝允也是長安數一數二的美郎君,面色酡然之際,仍覺風采宜人。
他目光略略有些迷離,仔細思量之後,方才道:「那時,我與燕娘已經有了阿瀾,正在門下省當差,忽然被天后傳召,到了太極殿,在那裡,我沒見到天后,卻見到了縣主。」
「她說,她曾經女扮男裝,上巳節到渭水邊祭祀,因為人太多,險些栽到河裡去,是我救了她。她問我還記不記得她。
可我真的不記得了。」
「她很失望,也很難過,忽然間就哭了,自己跑了出去。我有些莫名,卻有內侍前去,帶我出了太極殿。」
「後來,天后便降旨叫我與燕娘和離,同時,又為我和縣主賜婚。」
謝華琅那時候還小,只知道這個結果,卻不知道淑嘉縣主傾心於哥哥,竟還有這等緣由。
她心緒有些複雜,卻不好打斷,開口將話題往自己想要的方向引導:「我仿佛記得,縣主剛嫁進謝家時,哥哥同她並不親近。」
「因為她所謂的情意,我要同自己的妻子和離,被迫娶一個根本沒有任何印象的人。」
謝允苦笑起來:「枝枝,我知道自己不該那樣對待一個年紀不大的女郎,可是她的任性改變了我的人生,也改變了燕娘與阿瀾的人生,我怎麼可能真的接納她,做我的妻子?」
「我那時候對她很不好。除去對她自作主張嫁入謝家的反感,與她給燕娘、阿瀾帶來的傷害之外,還有些對自己無能的憤慨。」
「我沒有辦法反抗天后的旨意,也不敢反抗。因為在那之前,宗室被天后殺得人頭滾滾,亦不乏有重臣被撲殺,那時候,長安風聲鶴唳,勛貴膽戰心驚,阿娘為防意外,甚至都不允許你出去玩。」
謝允伸手撫了撫胞妹的頭髮,年歲漸長之後,他已經很少這樣做:「我從官署歸府,騎馬經過長街,曾經見到昌平候府的女眷被押到街頭髮賣,曾經雲鬢花顏的女郎,衣衫凌亂,赤著腳,一條命只值一兩銀,但是仍舊沒人敢買。我不知道後來她們怎麼樣了,但想來應該不太好。」
「我也是個懦夫,不敢反抗聖旨,不敢反駁天后,只能將心中鬱氣發泄到縣主身上。大婚當晚,我其實沒喝醉,卻裝作醉了,連卻扇禮都沒行,便倒頭睡了,更別說合衾酒與別的了。」
「縣主心裡有愧,什麼都沒說。」
「成婚之後的幾個月,我對她很冷淡,甚至都沒有……」
謝華琅畢竟還沒出嫁----即便出嫁了,兄長也不好同她說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