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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4:04:32 作者: 初雲之初
他說的緩慢,謝華琅聽得認真,她隱約從中察覺到了什麼,卻像是夏日裡陽光穿過樹葉之後,在地上投下的斑駁影子,影影綽綽的,總看不真切。
顧景陽見她這等疑惑神情,忍俊不禁,親了親那小姑娘豐潤的面頰,才繼續道:「說了這麼多,其實只有兩件事:一是剷除鄭家餘孽,二是打壓宗室中有非分之想的那些人,而結果便如那日你三哥所說的一般,枝枝與謝家,是最大的收益人。」
謝華琅原還聽得津津有味,聽及此處,便忍不住咳嗽一聲:「這可不是我乾的,九郎,你得相信我!」
「我知道,」他微微一笑,道:「聽我說下去。」
謝華琅輕哼一聲,道:「講。」
「前兩件事,最大的受益人是你,但最後一件事,卻不是這樣的,」顧景陽的神情轉為凝重,正色道:「有人鼓動御史,提及先帝時天后干政一事,以此為由,明著彈劾謝家,暗地裡的劍鋒,指向的卻是你。」
他要不提,謝華琅差點都將這事兒忘了:「謝家沒事,我沒什麼損失呀,那幾個進言的御史被你貶斥,還是我幫著說話的呢。」
「我最開始也覺得奇怪,因為我在一日,這彈劾便毫無用處,既傷不到你,也動不了謝家根基,但是就在前不久,我忽然間想明白了。」
顧景陽側過臉去,深深看她:「或許幕後之人,從來都沒有將目光著眼於現在,從一開始,他想要的舞台,便是我過世之後。」
謝華琅悚然一驚:「這、這跟彈劾謝家有什麼干係?」
顧景陽平和道:「天后專權,甚至以女人身份登基稱帝,這樣的人,朝臣與宗室都不願有第二個,有今日之事,來日我若駕崩,皇嗣年幼,你為太后,為了避嫌,還會主動攬權,干涉朝綱嗎?」
謝華琅為之怔神,呆呆道:「不太可能了吧……」
顧景陽道:「那你所能依仗的,便只有母族謝氏。」
「從鄭家,到宗室,再到我,這個局布的這樣大,求的卻是數年之後?我不太信,」謝華琅有些無措,搖頭道:「誰又有能力,將這一切連在一起?」
「想找出這個人,其實很簡單,我們面前有三條線,所要做的,便是找到交匯的那個點。」
顧景陽見那小姑娘有些嚇住了,反倒一笑,拍了拍她的手,道:「鄭家當初獻女,是為求容身之地,只是時間上太巧合了些,獵場遇刺,是在梁王世子與景王被削爵之後,時間上也巧得很,若說沒有人遊走其中,推波助瀾,我是不信的。」
「枝枝,你不妨細想,有什麼人,既能聯絡鄭家,又與宗親相近,而且在我死後,身處謝家,能夠作為你的依仗,得到最大的好處。」
「這個人很謹慎,也很聰明,他的身份很特殊,在這三家之中遊走,卻不會被人懷疑。」
他這樣一講,前後脈絡便分明起來,謝華琅腦海中浮現出一張秀婉美麗的面孔,每每見了她,便先帶三分笑。
淑嘉縣主。
她雖不姓鄭,卻在鄭家長大;
雖不是宗親,卻同宗親相近;
她的丈夫是謝家的嫡長子,是梁國公府的世子,謝偃與盧氏百年之後,她便是謝家名正言順的主母。
內殿裡爐火燒的很旺,暖香襲人,謝華琅卻覺毛骨悚然,生出一身白毛汗來:「縣主嗎?怎麼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顧景陽的神情,卻很淡然:「如你所見,這是最合情合理的解釋了。」
「可是,可是,」謝華琅「可是」了半天,卻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只得搖頭道:「我不信!」
「她其實算計的很巧妙,唯一露了馬腳的,便是她沒有算到你我的情意。」
顧景陽將那隻嚇呆了的小貓兒抱進懷裡,溫柔的摸了摸頭,道:「她沒想到我會因你遇刺之事大發雷霆,盡數處死相關宗室,如果她能猜到的話,早就會收手了。阿媛之死的真相,或許也不會叫我知道。」
謝華琅心中疑惑:「嗯?」
「不是新平,也會有其餘人,」顧景陽輕笑道:「她知道我一直在意阿媛的死,若是在揭破真相的同時,將其餘構陷他人,心性卑劣的宗室揭發出來,加之你遇刺一事,數罪併罰,足夠我將宗室中人肅清了。」
謝華琅恍然大悟,心頭明徹起來:「新平長公主說的那些人,大半都已經因先前那件事被殺,現下暴露出魏王妃之死的真相,反倒是畫蛇添足!」
「世間哪有這麼巧的事情?」顧景陽輕輕搖頭,神情中有些惋痛:「阿媛之死的真相,我等了四年,都沒有結果,卻在即將大婚的前夕,得知了真相。」
謝華琅聽他說的合情合理,卻仍有些疑惑,從他懷裡退出去幾分,悄聲道:「我還是覺得,縣主她、她不像是能想出這等計策的人……」
「我卻覺得,」顧景陽若有所思道:「她雖然披著淑嘉的皮,內里卻已經不是淑嘉了。」
謝華琅今日受的驚嚇夠多了,卻都不如這句話帶來的震懾大,兩腿一軟,險些栽倒。
顧景陽將人扶起,好笑道:「你怕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