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頁
2023-10-02 14:04:32 作者: 初雲之初
若他們是無意的,怎麼這樣巧,周遭那麼多人,那支射偏了的箭矢偏偏傷到了自己?
若他們是有意的,那就更該死了。
她遭此劫難,受這樣的罪,才是最委屈的。
早先留在此處的都是禁衛,男女有別,她即便心裡委屈難受,也不好說出來,現下見自家郎君來了,眼淚就呼啦啦的掉下來了,滿眼委屈的看著他,哽咽著喚了聲:「郎君。」
顧景陽心疼壞了,想抱住她撫慰,又怕碰到她的傷處,不敢輕易觸碰,只握住她手,用力捏了一下,道:「有郎君在,枝枝別怕。」
他取出帕子來,為謝華琅擦拭掉面上淚珠,又溫柔哄了幾句,見她情緒好些了,方才冷下神情來,問:「怎麼回事?」
扈從們不敢遮掩,便將先前發生之事一五一十的講了,顧景陽越聽,神情便愈冷,聽到最後,已是滿面寒霜:「有人過來,你們便一絲痕跡都沒有察覺到?」
「先前有另一隊人被分開,馬上就會趕過來,聽聞有馬蹄聲,只以為是……」
「玩忽職守!」顧景陽怒斥道:「相應一干人等,皆降三階,主官有失察之責,杖四十!」
皇帝怒火正盛,無人敢去辯駁,齊聲應是,不敢多言。
護衛之人都吃了這樣的訓斥,顧明延與其餘幾個宗室子弟更是心中惴惴,後背衣衫盡數被冷汗打濕,黏糊糊的貼在身上,分外陰冷。
顧明延幾乎是爬到近前去,直到抵達禁衛包圍圈的外圍,方才停下,神情驚惶,極盡狼狽:「陛下,此事並非我等有意為之,而是因緣巧合,這才……」
扈從們雖有失職,但照看謝華琅,反應也不算慢,總算有將功贖罪的機會,顧景陽還肯訓斥幾句,轉向這幾人時,卻是神情冷酷,一言不發。
顧明延周身僵軟,喉嚨里也似乎是吞了一隻核桃,硬生生給塞住,幾乎再說不出話,其餘人見狀,忙跪地哀求,連聲求饒。
顧景陽目光森冷,恨到極處,拈弓搭箭,猝然鬆手時,箭矢快如雷霆,徑直將顧明延心□□穿,深深插進了他身後樹幹之中,箭身尤且在輕顫!
誰都知道這次犯得事情不小,怕是性命休矣,可即便如此,當死亡驟然來襲時,眾人也有些驚駭難言。
身下的駿馬打個噴鼻,旋即便安靜下來,周遭重新靜謐如初,其餘幾個宗室子弟已然嚇得癱軟,涕淚橫流,卻不敢言語。
「林中人這麼多,為何箭矢偏偏射中皇后?巧合嗎?朕不信!將其餘人收押,送入宗正寺,令江王嚴刑拷問,務必要給朕一個交代!」
顧景陽將手中弓箭丟與一側侍從,冷冷道:「景郡王因世子失德而降爵,不思悔改,反倒心懷怨懟,勾結其餘幾家宗室意圖謀逆,同樣收押宗正寺,來日明正典刑,以示天下!」
他慣來平和,少有這樣的疾言厲色,周遭人戰戰兢兢,唯恐哪裡挨到他的眼,同樣受到責難,連衡嘉這樣經年的舊人都垂下頭,沒有叫自己凸顯出來。
宗正寺原本就是執掌皇族事務的機構,幾位主官自然也是皇族。
漢王年高德劭,做了宗正寺卿,然而他畢竟年長,從不干涉內政,故而宗正寺內的一幹事務,皆由江王這個宗正少卿處置。
皇帝的信重給了他無限的權威,今日在此的宗室子弟進了宗正寺,怕再也出不來了,至於那幾家王府,也是很難說。
另有禁衛將其餘幾人帶走,為防自盡,甚至先一步將幾人下顎卸掉,另有人飛馬趕回長安,既是將皇帝命令告於江王,也是調用禁軍,把控住那幾家王府。
……
秋日正是農忙的時候,若到了鄉間之地,怕是正忙得熱火朝天,然而長安富貴,多官宦巨商,哪裡會沾染那些,秋季天高氣爽,不似夏日炎炎,鮭魚肥美,牲禽也長秋膘,正是該安逸享樂的時候。
朱雀街住的皆是達官顯貴,王府宗親,從沒有人敢在此造次,途徑的各府僕從,都知道斂氣息聲,仔細開罪了貴人。
然而這一日下午,達達的馬蹄聲踏破了街道上的安寧,有僕從面帶不滿的開了偏門,往外瞥了一眼,便見北衙禁軍的赤色軍旗正在風中飄揚,軍威肅整,靜立於街道兩側,心神為之驚駭,忙掩上門,不敢再看,快步前去通傳自家主人。
江王端坐馬上,帶人往景郡王府去,聽聞皇帝口諭中提及「謀逆」二字,他便知道此次的事情很難善了了,昔日鄭後登基,殺宗室如同割韭菜,很是除了一批人,今次的境況,倒同當年有些相似。
他是顧景陽的心腹,聽傳信的內侍講了事情經過,便能猜度出顧景陽的心思。
經過鄭後一朝,遭難的宗親已經夠多,太宗諸子幾乎折損殆盡,若無意外情況,皇帝也不願再起動盪,畢竟大家都是一個先祖,血脈相連。
昔年皇帝無子,便打算自宗室中過繼,諸多王府以為家中子息有了希望,也就有了盼頭,一日日的持續下去,心也就養大了,總覺得對那個位置有一爭之力。
然而就在今年,皇帝正式冊立謝氏女為皇后,娶妻之後,當然也會生育皇子公主,一旦後繼有人,他們的希望也就宣告破滅。
心氣好些的,還能看得開,差些的卻是心生怨懟,仿佛屬於自家的無上榮耀被人生生奪去,如此一來,怎麼會不仇視帝後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