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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4:04:32 作者: 初雲之初
「人各有志,」顧景陽道:「他喜歡而已。」
……
先帝忌辰這日,謝華琅起的格外早,較之往常,梳妝更衣時也更仔細。
說起來,這也是她第一次在一眾宗室面前,以皇后的身份出現,著實由不得她不精細。
尚宮局新制了衣裙,前幾日便送到了太極殿,玄底雲錦上用金線繡了大朵的重瓣牡丹,莊重之中不失華美,人一穿上,氣度仿佛也沉穩起來。
謝華琅挑了支金步搖遞給身後女官,叫她簪在發間,耳畔同樣是金流蘇耳鐺,勾勒過眉黛之後,再點絳唇,對鏡細觀,便見鏡中人華光四射,明艷不可方物。
服侍她穿戴的女官見後,也笑道:「娘娘美貌,也撐得這衣裳,尚宮局著人送過來的身後,還怕娘娘嫌棄牡丹俗氣呢。」
「花哪裡有俗氣的?只有人才俗氣。」
謝華琅執起眉筆,將眉黛畫的更長,道:「誰說梅蘭竹菊就一定比牡丹有氣節?就因為它們不怕冷?即便是有,那也是花草有,關人什麼事,穿在身上就是高潔之士了嗎?」
顧景陽入得門去,見了她這般模樣,先是怔神,旋即才笑道:「又在說這些歪理了。」
「這怎麼是歪理?我偏不喜歡梅蘭竹菊,就喜歡牡丹。」
謝華琅想了想,道:「我還喜歡海棠,喜歡芍藥,喜歡大紅大紫,連首飾都最喜歡金的,花團錦簇總比枯枝淡葉好。比起深谷獨幽,我還是喜歡做人間富貴花。」
顧景陽輕笑道:「是你一貫的喜好。」
女官、宮人們早已退下,謝華琅將眉筆擱下,到他近前去,轉個身,道:「好不好看?」
顧景陽頷首道:「很好看。」
……
兩人梳洗過後,便去用早膳,約莫過了一個多時辰,便陸陸續續有宗室進宮了。
身份使然,顧景陽當然不會一一見過,宗親們入宮之後,自有內侍引著,往殿中去落座,等人都到的差不多了,他才會過去相見,謝華琅自然也是與他一道。
二人饒有興致,令人擺了棋局,對坐手談,顧景陽有一搭沒一搭的落子,吸取前一次的教訓,刻意放了水,謝華琅當然也知道,只是能贏就好,同自家郎君,哪裡用得著客氣?
一局棋下到一半,外邊內侍來回稟:「陛下,梁王府的人進宮了。」
顧景陽頭也沒抬,落下一子,淡淡道:「知道了。」
內侍躬身一禮,退了出去,謝華琅思忖棋局之餘,多問了句:「就是我先前提過的梁王世子家嗎?」
顧景陽道:「嗯。」
「哎,我想起來了,」謝華琅落子,道:「鄭家那幾個人呢,你怎麼處置的?」
她這一手下的有些精妙,顧景陽微微蹙眉,道:「流放到北境了。」
謝華琅身在宮中,這還是頭一次聽說,不禁吃了一驚:「啊?」
顧景陽抬頭道:「怎麼了?」
他這樣平靜,謝華琅也覺自己有些大驚小怪了,頓了頓,才道:「北境不是要打仗了嗎?他們這一去……」
「那不是正好?」顧景陽拈起一枚棋子,輕輕落下:「高句麗是我心腹大患,自太宗文皇帝起,猖獗了這麼多年,現下北境駐軍萬事俱備,就差一個開戰理由了。」
這句話內中的含義便有些深了,謝華琅心頭一突,想了想,又輕輕道:「鄭家人既然是被流放,即便出事,也不可能鬧大吧……」
「不是還有梁王世子嗎?」顧景陽吃掉她一片棋子,伸手撿出,擱進棋罐里:「他同兩個表弟那麼要好,專程前去看望,也說的過去。」
端起茶盞,他飲了一口,道:「親王世子,分量足夠了。」
謝華琅性情活潑,可實際上,也被家裡保護的很好,這也是大多數閨中女子的所處情狀。
她們見的都是內宅私事,即便生了齟齬,也多半是口舌上,解決的方式也都極為隱秘,更不會傷及彼此性命。
如同謝徽那般,純屬是她心太大,叫謝家容不下了。
可是就在方才,顧景陽雲淡風輕的語氣之中,便叫她接觸到了另一個世界。
殘酷而無情,不同於閨閣女郎之間的小打小鬧,另一個不見硝煙,便取人性命的戰場。
這是她從前沒有接觸過的顧景陽。
謝華琅的心思有些亂了,卻沒有做聲,顧景陽雖有意讓她,現下卻也不成了,他停了落子的動作,詢問道:「枝枝,你怎麼了?」
謝華琅道:「梁王世子……」
「你心軟了?這件事裡邊,他不冤枉。」
提起此事,顧景陽余怒未消,握住她手,溫言道:「我都捨不得叫枝枝難過,他們怎麼敢欺負你?」
謝華琅的心,倏然安定下來了。
這是她的九郎啊。
就像他娶了她,就要接納她的胡鬧一樣,她嫁與他,也要接納他溫柔青澀之外的另一面。
她忽然間不想下棋了,將棋桌推開,主動湊過去,伸臂抱住了他。
顧景陽有些訝異,卻還是摟住了懷中人,溫柔拍了拍她,道:「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