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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4:04:32 作者: 初雲之初
    「你看,這便是我的難處了。」謝華琅嘆口氣,悶悶道:「我知道這種一拍兩散的話不能說,所以一個字也沒提。可阿瑩姐姐,我最開始也沒想過要嫁入皇家做國母的。若他只是個普通人,吵吵鬧鬧都沒什麼,可現在呢?我連發脾氣都要小心翼翼的,唯恐哪裡過了火,牽連到家裡邊。早知如此,真不如……」

    「欸,」謝瑩打斷了她,輕聲道:「抱怨幾句沒什麼,再說,那可就過了。」

    謝華琅悶哼一聲,長舒口氣,拈起幾粒剝好的松子兒吃了,又道:「先這樣吧,走一步看一步。」

    「你們兩人的事,別人不好摻和,你自己看著辦吧,我只是覺得,陛下真心待你,你萬萬不要因些許小事同他生分,那才可惜了這良緣。」

    謝瑩再勸幾句,便沒有多說,又道:「二娘未嫁,蔣氏娘家不顯,家中近來喜事又多,若真不好了,怕也不會張揚,悄無聲息的就了結了,你要去見見她嗎?」

    謝華琅想了想,終究還是搖頭:「算了,還是不去了,原也沒有什麼深情厚誼,臨了了再去,倒顯得假惺惺。」

    謝瑩微微一笑,道:「也好。」

    ……

    今日是初六,明日便是七夕,痴男怨女殷殷相會的日子。

    許是先前同謝瑩說過一通的緣故,謝華琅這夜失眠了。

    至近至遠東西,至深至淺清溪。

    至高至明日月,至親至疏夫妻。

    她將這幾句話來回念了幾遍,心中五味俱陳,一時之間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實在是睡不下了,索性披衣起身,坐在窗前出神。

    七月烈日炎炎,到了晚間,倒沒有白日那般難熬,夜風自窗外拂來,月季花的香氣之中,略帶了幾分涼意。

    鸚鵡便被擱在走廊里,外間的燈還沒有熄,它也沒有睡,正歪頭梳理羽毛,見謝華琅出現在窗前,先是「嘎」了一聲,又叫道:「枝枝,枝枝。」

    謝華琅心中忽然生出惱意來,伸臂過去,輕輕戳了戳它的翅膀,道:「你是鸚鵡,應該很會學人說話,是不是?」

    鸚鵡茫然不知,眨巴著黑豆似的眼睛,又叫了聲:「枝枝。」

    謝華琅回房去摸了把松子兒,餵它吃了一顆:「跟我說,假正經。」

    鸚鵡將松子兒吃了,眼巴巴的看著她,道:「枝枝。」

    「不說枝枝了,」謝華琅糾正它道:「說假正經。」

    鸚鵡有些困惑,翅膀抖了抖,茫然的看著她。

    謝華琅也有耐心,再餵它吃一粒松子兒,道:「假正經,假正經,假正經。」

    這場教學持續了許久,鸚鵡還是沒學會,謝華琅的松子兒卻吃的差不多了,大晚上的,再吩咐人專程去取,又有些興師動眾,只得暫且停下。

    說了這麼久的話,她也有些累了,回房去淨了手,躺下歇息了。

    時辰漸漸晚了,有僕婢將外間的燈熄掉,見鸚鵡還在窗外,著實漂亮,心生喜愛,忍不住伸手去摸摸它。

    鸚鵡側頭躲開,振翅道:「走開。」

    「呀。」那小婢也不惱,驚喜的與同伴講:「它會說話呢。」

    「聽說是宮裡邊的,自然格外聰明。」同伴笑道:「走了走了,別再招它了,若是驚醒了女郎,可是罪過。」

    那小婢應了聲,挑著燈籠,一道離去。

    外間的燈都熄了,四遭靜謐,只有長廊兩側還懸著燈籠,月夜下一片朦朧光影,鸚鵡轉了轉脖子,忽然道:「假正經,嘎,假正經……」

    ……

    謝華琅昨夜興致勃勃教鸚鵡說話,第二日便起的晚了,梳洗過後,又去同母親請安,等回到自己院中,已經是辰時中了。

    高門大戶中的女郎,自一落地,家中人便開始籌備嫁妝,積攢到出嫁時候,光單子都有厚厚一沓,她今日去請安,盧氏便先拿給她過了眼。

    謝華琅對此不甚在意,盧氏是她生母,幾個哥哥也疼愛她,不至於在嫁妝上生事,大略上看了看,倒是相中了陸機的《橫山帖》,討了回去臨摹,盧氏自無不應。

    陸機乃是三國名將陸遜之孫,少有奇才,文章冠世,與顧榮、陸雲並稱「洛陽三俊」,因為其時年號太康,時人以「太康之英」稱之,《橫山帖》便是他離鄉多年,心中感懷之際所作。

    謝華琅著實喜歡,先去淨手,這才細細展開來看,因為太過專注,連顧景陽到了都未曾察覺,偶然間一抬頭,察覺身側陰影,方才注意到。

    兩日不見,他似乎清癯了幾分,面上隱約有些疲倦,神情倒很溫柔,見她望過來,低問道:「章草奇古,筆法奇崛,是陸機的字?」

    謝華琅看他一看,贊道:「九郎好眼力。」

    她這態度不算冷淡,但也不算熱切,顧景陽神情微滯,頓了頓,又道:「先代大家所留的字帖書畫,宮中倒有不少,枝枝若是喜歡,我叫人送來,與你賞玩。」

    有女婢奉了茶來,謝華琅見狀,便將《橫山帖》小心合上了,又問道:「都有誰的?」

    顧景陽道:「書中四賢自然少不了,本朝大家也不在少數,秦漢之交的倒是少些,多半是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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