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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4:04:32 作者: 初雲之初
    衡嘉見後,幾乎要給這位姑奶奶跪下了,快步上前去,急道:「女郎,您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謝華琅笑吟吟道:「揚州富麗繁華,好玩啊。」

    「沒人攔著您不許去,但不管怎麼著,您都得說一聲才行啊,」衡嘉擦汗道:「您不在的這些日子裡,觀主他……」

    謝華琅歪頭看他,笑道:「他怎麼樣了?」

    衡嘉卻不敢說出來,只苦笑道:「女郎,算我求您了,下次可別這樣胡鬧了。」

    ……

    他們兩人在山門處說話的功夫,便有侍從歡天喜地的往後堂去,低聲回稟道:「陛下,謝家女郎來了。」

    顧景陽立於書架之前,正在翻閱典籍,聞言抬頭,道:「真的來了?」

    侍從恭聲道:「是,衡嘉總管正同女郎在山門處說話。」

    顧景陽手頓了一下,旋即將書冊合上,插回書架:「就說朕不在。」

    侍從聞言怔住:「陛下……」

    顧景陽目光淡漠,道:「聽不懂朕的話嗎?」

    侍從心中一驚,慌忙垂首道:「是。奴婢這就去講。」

    ……

    「他不在?」

    謝華琅聽得莞爾,目光靈動:「但衡嘉在這兒呀。」

    陛下既然發話,衡嘉自然不敢拆穿,聞言忙道:「觀主出門訪友去了,今日只我一人在此。」

    「原來是這樣。」謝華琅輕輕頷首,也不知是信了沒有,轉過身去,向不遠處女婢招手:「你們過來。」

    衡嘉心中微動,便見兩個捧著禮盒的女婢上前來,年歲似乎比謝華琅略大些,神情也沉穩。

    「揚州物產雖多,但多是吃的玩的,其餘那些,並不比京中出眾,倒是這個,你能用得上。」

    謝華琅自采素手中接過那禮盒,打開之後遞與衡嘉:「有個西北來的皮草商販,帶的毛皮料子實在不俗,此前天冷時,我見你起身時動作滯緩,想來也是關節有恙,此物用著想來得當。」

    衡嘉心中溫熱,雙手接過,感激道:「女郎有心了。」

    「一點小禮物而已,不值當的,」謝華琅又將采青手中禮盒接過,同樣遞與衡嘉:「揚州祥林齋的點心,也不知他喜不喜歡。」

    衡嘉道:「只要是女郎送的,觀主必然會喜歡的。」

    謝華琅向他一笑,道:「他既不在,我便不久留了,你且回去吧。」

    衡嘉原是想送她離去的,卻見謝華琅往東側那幾株茉莉處去了,似乎是想折幾枝賞玩,便不曾去送,向她施禮,返回觀中。

    顧景陽正立在門前,神情靜默,氣度清冷,不知在想什麼,見他回來,目光微微一動。

    「陛下,」衡嘉恭聲道:「奴婢見過女郎了。」

    說完,又將手中禮盒雙手呈上:「這是女郎從祥林齋帶回來,專程贈與您的點心。」

    顧景陽伸手接過,神情一動,忽然道:「你拿的是什麼?」

    衡嘉語氣微頓,遲疑片刻,道:「女郎送給奴婢的禮物。」

    顧景陽目光忽然冷了幾分,他淡淡道:「你也有?」

    衡嘉訕訕的笑:「是。」

    顧景陽不欲再見他,垂下眼道:「退下吧。」

    衡嘉躬身施禮,抱著懷中禮物,匆匆退了出去,臨走時,還沒忘將門合上。

    後堂里只留了顧景陽一個人,他側過臉去,垂下眼睫,對著那禮盒看了許久,終於伸手過去,解開了上方系帶。

    「枝枝。」他嘆口氣,低聲道:「你到底想叫我怎麼做呢?」

    作為先帝的嫡長子,他降生沒多久,便被送到太宗文皇帝身邊,在這位英明神武的祖父膝下,他接受了最正統的皇儲教育,也逐漸成長成所有人期待的樣子。

    太宗皇帝教導他,帝王最需要做到的,便是自持,有度。

    君主之所欲,天下人之所欲,君主之所惡,天下人之所惡。上之所好,下必隨之,君主若有不端之處,再使世間風靡,則天下弊矣。

    作為父親,太宗皇帝對性情仁弱的太子頗覺無奈,為防止太子將來受制於朝臣,便為他娶精明果敢的鄭後為太子妃,然而鄭後太過強勢,甚至有壓倒東宮之勢,他又不得不加以打壓,眼見皇孫年歲漸長,甚至動了留子去母之心。

    只是太子同鄭後感情甚篤,屢有袒護,太宗投鼠忌器,未能如願,加之後來駕崩的突然,未曾及時安排,以至後來有了鄭後臨朝,乃至於稱帝之事。

    顧景陽長在太宗身邊,同堅毅強勢的母親情分淡薄,同寬仁柔和的父親,卻很親近,昔年鄭後臨朝,扶持黨羽,也曾有人上疏,請求廢后,先帝未必看不出鄭後心意,可到最後,還是駁斥朝臣,站在了鄭後那一邊。

    那時候他不明白,入宮去見先帝時,也曾問過:「父皇果真看不出天后所想嗎?」

    先帝不意他會這樣問,怔神許久,忽然笑了,病中清癯的面容愈見柔和。

    「景陽,你大概還不明白。」他輕輕道:「這片山河孕育了億兆黎庶,這麼多人里,總有一個人能降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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