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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3:49:26 作者: 一點桃花痣
    「去老城那邊。」謝省已經點了第三支煙,煙夾在握著方向盤的指間,積了一截菸灰。

    「去那邊幹嗎?」孫小圈迷迷瞪瞪地問。

    「去買離二家的油條和豆腐腦,順便送你回家。」

    「你怎麼忽然想吃那個了?」

    「不是我想吃,是有人愛吃。」謝省看著路沉沉地笑了一聲。

    孫小圈現在最煩人在自己跟前秀恩愛了,聞言也不再問,只把謝省指間的煙抽出來:「大清早就抽這麼多,吃錯藥了吧你?」

    謝省把孫小圈放到他們家樓下,然後直接駕車去「離二」老店。

    「離二」是一家早餐店,沒什麼特別的,主要就是油條豆漿豆腐腦各色粥品小菜外加大包子……

    屬於老年人和上班族很愛光顧的那一類,便宜,簡單,也節省時間。

    離二老店離雲家老宅不遠。

    從老宅的大門出去,經過一條種滿楓樹的小路,拐到大路上再走一站路左右,到達一處老式居民區的公交總站,離二就在公交站前。

    雲飛最愛吃離二的油條和豆腐腦,喜歡那裡的煙火氣。

    雖然家裡的早餐更豐富健康,但也擋不住他隔三差五地出來解饞,偶爾也會讓家裡的傭人一早過來買了打包回家。

    他和雲漠還沒搬出去的時候,經常會陪雲飛一起晨練,結束後再和他一起過來用餐。

    謝省把車子停在路邊,抬頭看著離二染上了歲月痕跡的店招,不由地想起了過去的許多事情。

    那時候,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飯,無論雲漠有什麼想法,他的父母仿佛都能很支持他,尊重他。

    就連自己年少不懂事,說話沒輕沒重,沒上沒下的,他們也能很有耐心地聽。

    雲叔叔他曾經那麼溫文爾雅,那麼愛雲漠……

    雲漠身上的傷痕在他眼前閃過,他終於還是忍不住嘆了口氣。

    怎麼就捨得了呢?

    太陽已經出來了,冷白的光穿透薄霧,幾乎沒有多少溫度。

    他戴上帽子和口罩,將大衣籠在身上,即便如此,還是引得就餐的人紛紛側目。

    「麻煩您,其中一份豆腐腦加一勺辣,要香菜,再一勺小鹹菜,單獨放,謝謝。」

    這是雲飛以前最愛的吃法,他都不曉得自己竟然會記得這麼清楚。

    明知道這些東西沒什麼用,他還是小心地將打包盒放進車裡,重新發動了車子。

    餐桌上放著早餐,但卻無人動過。

    客廳里沒有人,只有陳叔站在書房半掩的門前,愁眉深鎖著。

    謝省將手指豎在唇前,阻止了陳叔出聲。

    他走過去,把東西交到陳叔手裡,然後微微蹙著眉靜立在門前。

    書房裡的爭吵聲斷斷續續地傳出來,但聽不太清楚爭吵的內容。

    謝省的手按在門柄上,隱隱有些猶豫。

    直到室內傳來瓷器的碎裂聲,和一聲干啞的「跪下,」那聲音極怒,讓謝省明明覺得熟悉,卻又陌生的厲害。

    他不再猶豫,握在門柄上的手指收緊,將那道小小的縫隙撕裂開來。

    雲飛坐在輪椅上,瓷片碎在他腳下,四濺的茶水將地毯染成了深色。

    雲漠站在他父親面前,並沒有跪下。

    看到謝省推門而入,他的臉色變得冷了起來:「誰讓你回來的,出去!」

    謝省腳步沒停,他慢慢走過去,迎著雲漠的視線:「你不是要去C區開會嗎?」

    雲漠的嘴唇抿住了,看謝省從容地叫了一聲雲叔叔,把大衣脫下來隨手扔在沙發扶手上。

    謝省的臉色隱隱發白,連平日紅潤的嘴唇都映出一抹淺淺的青灰。

    雲飛的變化太大了,讓他吃驚。

    如果不是在這個家裡見到他,他幾乎不太敢認。

    六十多歲的人乍一看起來像是七十多歲,滿頭白髮,皺紋細密地擠滿了眼角,臉色也是不健康的灰白色。

    當初溫潤常含笑意清朗雙眸,此刻變得暗黃渾濁,布滿了血絲。

    溫潤早已不再,那雙眸子中滿滿的全是恨意與狠戾。

    恨意竟然如此可怕,可以將人徹底改變。

    而自謝省進入房間,雲飛的目光也並未離開過他一分一毫,也在冷然地打量著他。

    在他眼中,謝省的變化同樣巨大。

    他再也不是六年前那個荒唐不懂事兒的少年郎了。

    甚至和前一段時間採訪里的那個年輕人也很不一樣。

    他西裝革履,背脊挺直,眉眼間堅韌隱忍,勇敢又坦然地看著自己,不見一絲慌亂。

    這樣的謝省對雲漠來說也是有些陌生的。

    他在他身邊總是孩子氣多一些,難得這麼鄭重的樣子。

    雲漠心底像壓著一塊鉛一樣,沉沉地透不過氣來。

    他比誰都明白他的父親,他無法讓他離開謝省,那便會千方百計讓謝省離開自己。

    他喉結滾了滾,聲音像冰一樣冷,帶著些厭煩:「你回對面自己房間裡去。」

    他幾乎從未對謝省用這樣的語氣說過話,無論多生氣,都沒有過厭煩。

    謝省看著他,走到和他極近的地方站定,兩人四目相交。

    雲漠能清晰地聞到謝省身上散發出來的菸草氣息,他知道他不可能不緊張不害怕。

    他只想讓他離開這裡。

    「哥,」謝省說:「是你讓我勇敢一點的,我聽了,可現在你又讓我退縮,我該聽哪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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