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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3:49:26 作者: 一點桃花痣
謝省的唇抿了起來,他的目光飛快地掠過雲漠,雲漠也正偏過頭去,看到了屏幕上的來電提示。
他的眉心略略蹙起,只是雙手都沒有動,一隻手插在謝省濕透的發中,另一隻手則握在他腰間。
似乎並沒有接電話的打算。
謝省後退了一步,掙出他的懷抱,然後利落地上了岸。
他將浴袍裹緊,臉上的神色如常,含著笑彎腰親了親雲漠的額頭:「哥,我去沖一下,下午還有活動,不等你了。」
雲漠伸手想抓住他,可謝省已經直起身離開了。
他的步子很穩,和那一天的酒店長廊上,他離開的背影一模一樣。
直到謝省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雲漠才重新把視線轉到電話上。
電話早已自動掛斷了,他垂著眼睫看了片刻,然後才抓起來,回撥了過去。
老爺子的聲音乍聽沒什麼波瀾。
但云漠足夠了解他父親,僅僅開口的那一瞬間,他便聞到了暴風雨前夕,烏雲壓低,空氣里挨挨擠擠的沉悶水汽所發出的鹹濕氣味,呼吸間擠壓著肺葉,讓人覺得窒息。
泳池裡的波光粼粼,淡淡的水紋閃出的光猶如天上的星子投映其中,雲漠的眼睫眨了眨,聽著電話那端的聲音緩緩地流淌進來:「今天我讓老何陪我去了一趟公司……」
那邊適時地停了下來,雲漠輕輕地問:「然後呢?」
「然後?」聲音里的平靜破碎了,雲飛幾乎難以抑制地冷笑了一聲:「難道不應該我來問你?」
「我不覺得有什麼好說的。」雲漠說話的語速很慢,但很穩:「爸,您之前說過,都交給我來處理。」
「我為什麼放心交給你,你難道不清楚?」雲飛壓抑著怒氣:「還不是因為你跟那個小畜生斷了個一乾二淨?」
「我不知道您這樣想。」雲漠嘲諷地笑了笑,語氣已變的鋒利:「而且,以前您也不是這樣叫他的,因為他長得像楊阿姨,您一直都很偏愛他,不是嗎?」
電話那邊略頓了頓,雲漠的話戳中了雲飛的痛處。
雲飛的聲音帶了些疲憊,半晌後再次開口:「那你告訴我,你這麼急著回去的真實原因究竟是什麼?」
「為了對付蘇家。」雲漠說:「我的理由沒變過。」
雲飛又冷笑了一聲:「對付蘇家我相信,可是你為什麼要大量收購謝家原來的產業,你想幹什麼?想還給謝家那個小……」
小畜生三個字終究沒有再出口,雲飛語重心長地說:「你跟他現在又聯繫上了是嗎?」
「是。」雲漠說:「聯繫上了。」
聽筒里傳來重而鈍的敲擊聲,他能想像到雲飛氣急了拿拐杖狠狠敲在地上的情形。
「你再這樣搞下去,公司的資金鍊就要斷了。」雲飛氣急敗壞地說:「難道你還想再毀在那個小畜生手裡一次?」
小畜生?又是小畜生?原來楊婉的兒子,在他雲飛心中也可以被罵成小畜生了。
雲漠張了張嘴,沒再說什麼,微眯的眼睛裡是冰涼的諷意。
雲飛那邊也沒再說什麼,電話隨即被掛斷了。
雲漠沉默著將電話放下,隨後一矮身,整個人沉入了水底。
微微發燙的水噴灑在頭頂,熱氣籠住全身。
謝省閉著眼睛,電話屏幕上那個字似乎還閃在眼前。
不是第一次了,雲漠很少當著他的面接家人的電話,大部分時候他會不動聲色地走開,進書房裡接電話。
或者直接不接,再或者接起來並不怎麼說話,只安靜地聽著,語氣低沉地略應上兩句。
這意味著什麼,他不是不清楚。
從最初既緊張又滿懷希冀,小心翼翼看著接電話的雲漠,希望他會把電話遞給他:「喏,要不要跟他們說兩句?」
到後來再沒想過有這樣的機會,甚至很自覺地找各種藉口離開,把空間留給雲漠。
其實這才是正常的,不是嗎?
他憑什麼以為自己還有資格和雲漠的父母好好說話,和平相處?
沒有人有義務無條件地原諒他,他也沒有臉去要求任何人的原諒。
他所想像的那些其樂融融的場景,永遠也只能在想像中出現。
只不過是幸福太容易麻痹人心。
雲漠對他的愛護與寵溺,讓他的心麻木到甚至忘了兩家人的恩恩怨怨。
他是加害方。
完全是因為他和他的家人,雲漠的父母才不得不在近五十歲的年齡里遠走異國他鄉。
他恍然驚醒,自己怎麼有臉要求別人的原諒?還希冀能像以前那樣可以看到二老的笑臉?
甚至於,他為情愛所困,現在又毫無廉恥心地把他們唯一的孩子留在了自己身邊。
兜兜轉轉走了那麼久,他以為自己早已不再是原來那個自私任性的自己。
可事實是,自己一點都沒有變。
從奔進雲漠懷裡的那刻起,他就該知道,自己骨子裡那些惡劣的東西一直都在。
可是如果讓他再重來一次的話呢?
他苦澀地笑了笑,他一樣還會做同樣的選擇。
他狠狠地擼了擼自己的頭髮,然後抬起頭來。
水珠連成線從眼睫滑落,他喉結滾了滾,嘴唇抿緊了,他知道自己沒救了。
任性就任性吧,自私就自私吧,他選了這條路,就得面對這條路上的一切風險與磨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