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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3:45:14 作者: 思弋
    她專注地卸妝,不再看他:「跟你有什麼關係啊?」

    他無聲地嘆息,又問:「賴楓微對你好嗎?」

    「好啊,朝夕相處,往來甚歡。」

    「……那就好。」

    「你來就為了問這個?」

    「我想跟你道個歉,之前有些事,沒跟你好好商量,對不起。」

    「沒關係,我對於不在意的事物一向很寬容的。」

    看見他驟然深受打擊,又努力保持從容的委屈神情,何犀暗嘆,他長得可真是誘人同情。

    接下來他的語氣就很虛浮,是近乎卑微的試探:「你做的短片,我都看了,風格抓得很好,如果……系統學一下攝影,應該會進步地更快。你要是想學的話,可以找袁野泉,我會讓他……」

    「我現在也在學啊,賴楓微的攝影組都很專業。」

    他深吸一口氣,似氧氣不足,繼而微微抬起下巴,對著鏡子裡的何犀點頭。

    一通搜腸刮肚地尋找話題之後,尤敘又振作精神,正色道:「你寄過來的那幅畫在我家,如果你想拿回去,或者有版權費的問題……可以直接跟我說,出價多少都行。如果你不希望我用蒼洲當片名的話……我就改,我當時說不知道,只是因為……懶得對那麼多人解釋。」

    何犀正好看見卸妝水上的生產批號,就隨口說:「二十六萬刀。」

    他愣了一下,沒沉默太久,只說:「好,你等會兒把銀行帳號發給我,」說著又想起來自己已經被拉黑了,便改口,「……寫給我。」

    談話間她洗完了臉,擦乾,轉過來靠在大理石洗手台上,面上清清爽爽的,額前的碎發還沾著些小水珠,臉頰微紅,皮膚細膩,透著健康的光澤。

    她清清楚楚看見對視的那一刻,尤敘的喉結滾動了一下,隨後耳朵也開始一點點變紅。

    過了挺久,有些事情還是沒變。

    他很快避開視線,無措地看著浴室外的藤蔓花紋毛毯地面,又說:「至於傅一穗,只是一個有天賦的後輩,是袁野泉招進工作室幫忙的,和我沒什麼關係。」

    何犀盯著他,一動不動,隱約覺得他的胸肌變發達了,現在的身材正正好好,最好不要再舉鐵。

    「你幹嘛跟我說這些啊?」

    他眨了一陣眼睛,緩緩說:「之前你好像因為這些事情不開心。」

    「還好吧,我現在都忘得差不多了。」

    「……那很好。」

    「還有事嗎?」

    何犀好像看見他眼睛裡略顯酸楚地亮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復了平和。

    「何犀,我……」他抿了抿嘴,「過陣子要去國外參加一個訓練營,結束之後可能也……不會很快回來,所以……來跟你道個別。」

    「我走之後,你凡事自己小心,片場一些重機械你儘量還是別自己動手搬,安全沒有保障的地方也儘量別去。你頻道里的東西,內容比較敏感,可能會被人盯上,就……注意保密個人信息,不要公布出去。還有你住的那個地方,我覺得不太安全,電線鋪得很亂,人員也太混雜,消防、安保設施都不太好,最好還是換個地方。有需要幫忙的事情找不到人的話,就聯繫袁野泉。賴楓微的話,我也不太了解,但你還是保護好自己,行吧。」

    何犀看著他往無人的方向低頭叮囑的樣子,鼻酸又慍怒:「你是我什麼人啊說這麼多?我過得怎麼樣和你有什麼關係?」

    尤敘咬著後槽牙,脖子上顯出青筋,憋了半天,才低聲說:「何犀……我一直慶幸,那天和尤風風一起去了尼泊爾。」

    她怔住,剎那之後,悲傷與錯愕潮水般湧來。

    嘴上依然咬著不放:「你都計劃好出發了,也知道我走出去了,現在還跑到我房間裡說這些?你究竟想怎麼樣?來撬人牆角?準備豁出去坐實流言給你安的罪名?還是說你就想折騰我?」

    他語氣微涼:「不相關的人怎麼看我,無所謂。」後面的話沒有說透。

    何犀聽懂了他的意思,瞬間紅了眼,舌頭抵住上齶忍淚,生硬地說:「你出去。」

    尤敘回過頭,欲言又止,深深看了她一眼,聲音沙啞。

    「何犀,再見。」

    隨著門再次合上,房內落入寂靜。

    ☆、32-風箏風箏線

    天空像雞尾酒的顏色,瓦藍色浮在上面,漸變到地平線邊的洋紅。

    巨大的白色建築在風雨侵蝕下成了斑駁的灰樓,黎明的光渲染在粗糙的牆體上,以一種難以覺察的速度變換著顏色,從橙紅到淺粉,邊界溫柔。

    何犀坐在天台上,望著被風裹挾著往東飄的棉雲,喝了一口椰子水,悠閒道:「賴導,你覺不覺得人實在太相對了?」

    賴楓微正伏在桌上忙著捲菸絲,隨口回答:「什麼相對,愛因斯坦那個相對?」

    「不是……我數理化一竅不通,我說的是人太複雜,壓根不存在一個固定的度量衡,人活著好像就是在忙著推翻自己。」

    「可不是麼。」他舔了舔煙紙,捏起邊緣。

    「初中的時候,我挺刻薄的,喜歡給人取外號,而且取得一點水平都沒有,比如偷偷說人家是大-胸妹。後來上高中,我回憶起來還覺得當時太不懂事,特對不起那姑娘,開玩笑得對方也覺得好笑才叫開玩笑,否則就是沒分寸。再後來,我上了大學,畫了好多人體模特,又覺得我簡直太會誇人了,這說人胸-大絕對是極高的讚賞啊!你看,才過了幾年,我對自己行為的評價就能反一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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