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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3:45:14 作者: 思弋
傅一穗理了理她那頭黑色長捲髮,還沒來得及多問,門就落上了。
她又在原地發了會兒懵,燈也熄滅了。
何犀在夢裡播了一部音樂錄像帶,可能是此前在Final Cut Pro里浸泡了太久,切換到最後一幀機場訣別的畫面時,她還抱怨了一聲轉場的效果做的太不自然。不知怎的手裡的滑鼠變成了一隻大基圍蝦,畫面有點噁心。
她脫口而出:「這不是蝦剪輯呢嗎?」
說完這句,她意識清醒過來,但沒睜眼。
因為她感覺有人在摸她額頭,不是在試探溫度,就是在摸,來回撫摸嬰兒的那種機械運動。聽到她說夢話,那隻手的動作變得更輕柔。
她聞到了熟悉的香皂味道,口香糖的甜薄荷味,還有似有若無的煙味,嗯……似乎還有酒味?
手上燙傷的那一塊,現在冰冰涼涼的,有壓迫感,應該是蓋了什麼東西。
何犀本來抱著說不清的心思就這麼裝睡著想計策,躺著被靜靜安撫了一會兒居然有點想哭。
一定不是感動了,就只是覺得自己髮際線快被摸禿了,要堅定。
緊接著眼眶一熱,兩行薄淚不受控制地從太陽穴滑落,滲入發間。
那隻手停了下來。
何犀不愛哭,尤其不願意在人前哭。高中發生那事的時候她躲在被子裡偷偷哭過;在尼泊爾身處絕境覺得自己可能再也見不到父母的當時,她摸黑哭了幾下;在機場尤敘頭也不回就走的時候,她經受著身體和心理的雙重折磨,鼻酸得不行,奈何袁野泉在場,回到家父母又一直陪著,忍久了就不想哭了,因而她到最後也沒落一滴淚。
最近這幾次自發的哭泣,都和同一個男人有關,她鄙視自己。就算自己暫時還過不去,對方也得付出點代價。
何犀睜開眼,拭去臉上的水痕,坐起來,微昂著下巴望向床邊地上坐著的人。
他收斂目光,沒有與她直接對視,嘴唇緊抿,換了件白色短袖,剛才落在她額頭的手已經縮了回去,半握著拳落在膝蓋上,又伸手撿起了落在地上的冰袋,無謂地在手裡把玩。
何犀冷眼打量了他一陣,掀開被子,不顧頭重腳輕站起來理衣服,咬牙保持平衡,語氣平靜道:「我包呢?」
尤敘看了一眼她小腿上那一長條疤,跟著站起來,把她的挎包掛到她伸出的手腕上。
她轉身就走,又聽到背後聲音跟過來:「我送你吧。」
何犀蒼白著臉扯了一下嘴角,心平氣和地說:「不麻煩了。」
他居然沒再多說。
何犀本來門已經打開了一半,手指在把手上攥緊須臾,萌生一個念頭,狠了狠心,又推上門。
尤敘握著車鑰匙的手背在身後,彷徨之間,眼看何犀把包丟在地上,紅著眼向他走來,茶香撲鼻。
她吃力地抱著他的脖子,身體重量撲過來,尤敘不得不鬆了鑰匙扶住她的腰,細了一圈,一手就能全然攬住,分量輕到他驚訝。嘴唇被緊緊貼住,她的皮膚、鼻息不正常地滾燙著,聲音又重又亂,好像下一秒就要窒息。他皺著眉撐開手想中止,那兩條腿卻順勢勾在他身側,毫不避諱地密切接觸。
他呼吸一滯,心跳如雷,此前被他努力遺忘的所有畫面、體感都湧入腦海。
何犀感覺到裙擺下大腿被-乾燥粗糙的手心托住,唇間開始有了回應,動作極具侵略性,克制已久的渴望一股腦迸發。她被放到桌邊,空調冷沁的木頭傳來涼意,她打了個冷顫,不由向下滑,白皙健壯的手臂又架著她的胳膊挪回原位。他喘著氣從她的脖子向下親,手使勁按著她的後腰,身體無限貼近。
何犀透過床頭的茶色鏡面牆看見尤敘山脊一樣的背微微向前曲,低著頭在她身前游游停停,隆起的腱子肉圈在她手臂兩邊,白T恤被她推著皺在肩胛骨下方,露出那跨緊實的腰窩。她覺得頭暈,忙把下巴扣到他肩上,假裝什麼事也沒發生,任他脫了內襯靠過來。
片刻的疼痛,陌生又熟悉的契合,他低啞的聲音就在耳邊,混亂中說了幾回她的名字。
微顫的停頓之後,她頭暈目眩,手垂在他身後。
回過神來時,腰被單手攬著,輕易放回床上,被子也隨之蓋到她脖子以上。何犀朝著右邊蜷縮成一團,房裡的大部分燈被熄滅,就剩背後的睡眠燈。被子裡透進一點風,身後的體溫湊近,胳膊伸到她脖子下面,用力把她抱在懷裡。
何犀放空精神眯了一會兒,又熱又渴,乾咳了一陣,床墊輕聳,她迷迷糊糊被扶起來,溫熱的水送到嘴邊,她像困在沙漠裡斷水暴曬三天的人,猴急地吞了一大口,又落回羽絨枕頭裡。
尤敘只睡了一會兒,天微亮醒來時抓起手機看了一眼屏顯,五點三十六。他揉了揉脖子,轉回去摸被子另一邊。
空的。
他瞬間清醒過來,看著右邊空蕩蕩而有切實壓痕的床鋪,確信前一個夜晚不是在做夢。又立刻下床衝到廁所門口,鏡前燈亮著,另有一副牙刷套裝被拆開,池邊沾著水跡,玻璃杯上掛著水珠,應該剛被用過不久。
幾個小時內,他第三次抓起車鑰匙。
剛穿了一隻鞋,屋內響起信息提示音,他越過沙發去拿手機。
是何犀發來的語音,依舊是很長一條。
他打開外放,彎腰繫鞋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