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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3:45:14 作者: 思弋
    他聽著問題,抿了抿嘴,一手背在身後,站得筆直,下巴微收,像在軍訓:「就……想記錄一些群體的生活狀態,主要是對他們的微妙怪癖、語言體系、成長軌跡的短暫披露……不過其實也只能算是……比較客觀的主觀表達。」

    主持人似懂非懂,接著問:「片名為什麼叫《蒼洲》呢?」

    「這我也……不太清楚,就……覺得合適。」

    哄堂大笑,不只是笑這個回答,更像是覺得主持人和受訪者在兩個頻道。

    台下突然有女粉絲大喊:「尤導,你好可愛啊啊啊!」

    觀眾笑得很開心,尤敘生理性地皺了一下眉,頭不顯眼地往後靠,嘴角下沉,絲毫不掩蓋眼裡的反感,不過舞台離座位席距離比較遠,他的表情被大部分人誤認為了挑眉與羞澀。

    尤風風坐在第一排,看到觀眾席火熱的反應,憂心地對身旁的袁野泉說:「他是不是不高興了?」

    袁野泉揪著嘴笑:「很明顯是啊。」

    主持人又問:「據說本片拍攝歷時近兩年,途中有遇到什麼困難嗎?」

    尤敘又皺了皺眉,眼睛微眯,嘴唇抿成一條線:「沒有,目標明確的話,事情就比較容易。不過因為素材比較多,剪輯的時候很猶豫……有些東西放出來的話,可能會被-禁……」

    觀眾又是一陣笑,尤敘神情很嚴肅,甚至對於台下的笑聲有些費解。

    「是什麼支撐您在這樣的壓力下還堅持把這類……比較離經叛道的東西拍完的呢?」

    「很離經叛道嗎?」其實就是他平時說話的語氣,但不了解的人可能會覺得他有點凶,主持人肉眼可見地畏縮了一下。

    尤敘輕咳一聲,繼續說:「有句話叫,為人需謹慎,為文需放蕩……」

    最後兩個字在他自己也不知情的情況下,顯得很誘人,下面隨之傳來發出一陣起鬨聲。他張張嘴想解釋,嗯嗯啊啊了一陣,最後吐出來五個字:「請監製說吧。」又放下了話筒,向右挪了個位置,搓了一把臉,兩個手都背到了身後,高高壯壯地站在那,又穿著西裝,特別像持槍保鏢。

    袁野泉應邀上台,尤敘終於能鬆口氣,但站在眾目睽睽之下,他依舊非常不自在。

    到觀眾提問環節,為了看清提問人的臉,他戴上了眼鏡以表尊重。

    「尤導,您下部片準備拍什麼?」

    他聽完問題總是微微歪頭,皺眉思考,眨眼回答:「……還在商議。」

    「您有什麼要對紀錄片新人說的嗎?」

    「……沒有。」

    下面爆發出無語又溫馨的笑聲,何犀混入其中,笑得放肆。

    略帶陌生的帥,比看慣了的帥,帥一百萬倍。一如既往的高大挺拔,頭髮長了點,好像瘦了,下頜線變得更明顯,換了副黑框眼鏡,看起來非常正經。

    女粉絲真多,但都只見過這樣的尤敘,何犀一想到就無法克制自己上揚的嘴角。

    這時,坐在何犀旁邊的女孩舉起了手。

    話筒從前排傳過來,何犀一肘靠在扶手上強裝鎮定,但還是緊張地咽了一下口水。

    半開玩笑的語氣:「尤導演,請問您有女朋友嗎?」

    偏偏是這樣的問題,何犀側頭看了一眼提問的女孩,又把視線移向台上的尤敘。

    他依然微微皺眉,目光朝向她們的方向,聽到這個問題看起來並不愉快,淡淡道:「沒有。」

    何犀不自覺地攥緊了手,盯著尤敘白淨的臉,放任並期待某一刻的對視。

    他應該看見自己了吧,他戴了眼鏡,她就坐在提問者旁邊,精心化了妝,特意穿了顏色鮮艷的低領裙。

    但他只是一眼掃過,神情毫無波瀾。

    女孩在歡呼聲中訕訕坐下,話筒又被傳向別的地方,他右手握著話筒,手肘蓋著橫在身前的左手手背,上臂肌肉包裹在西裝里,呈防衛姿態,並隨之小幅轉向另一個方向。

    一直到提問結束都沒有再看向這裡。

    散場,人潮湧向出口,尤敘和袁野泉在台上繼續接受媒體的簡短採訪。

    何犀坐在原地,沒了笑容,些微迷失,悶頭刷微博——剛才在隔壁女孩的引薦下,她發現尤敘雖然沒有微博,但是有超話,社區人數有六千多個。

    粗略看了一下內容,都是她沒見過的,比如紅毯的照片、得獎的照片、採訪的照片、騎車上下班的照片。在她悶頭躲在出租屋裡搞創作的期間,尤敘不僅完成了《蒼洲》,還靠之前的作品得了幾個獎,這一部也聲勢很高,下半年有好幾次展映。人長得又好,講話又奇怪,蠻有話題度的,怪不得這麼多人來看。

    她剛才在傻樂個什麼勁?哪來的盲目自信?

    其實何犀也沒有很嚴重的情緒波動,就是覺得台上的人更陌生了。她知道尤敘很能吃苦,而且從不抱怨,沉得住氣,所以能厚積薄發。

    他的確一直在低調地發光,比她亮得多。

    她背上包,又朝尤敘看了一眼,他對著鏡頭,拘謹卻淡然地侃侃而談。

    既然是職業性質使然,那也無可厚非,因為他知道有第一次離別就會有第二次離別,關係拖得越久越傷人,而他不能為此停下腳步,故而選擇結束。

    大概這就是他想走的路吧。

    何犀在心裡這樣想著,起身離開,也不知道是在替他開脫還是在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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