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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3:45:14 作者: 思弋
上白下綠分層的牆面,瓷磚地面布了些裂痕,鋁製窗框,藍色玻璃,綠色窗簾,圓形吸頂燈,大屁股電視,發黃的空調,天鵝絨包裹的家具。九十年代招待所裝修風格,陳舊但還算乾淨,沒有異味,就是有點悶熱。
其實開房這種事兩人都沒做過,進了房間之後,先是相對無言地坐在各自的沙發上吃了會兒西瓜,尤敘又起身調試了一會兒空調,沒什麼效果,還是只能靠床對面的電風扇吹風降溫。
「要……先洗澡嗎?」他站在房間中央,留給何犀一個後腦勺。
「不要,我覺得你的汗味挺好聞的。」此話一出,何犀看見他的脖子疑惑地晃了一下。她笑著脫掉外面的襯衫,繞到他面前。
黑捲髮披散在肩上,淺紫色背心上方露出光滑的脖子,金色鎖骨鏈暗自亮著光。她難得沒用那雙濃目挑眼看他,兩頰被紫外線曬得發紅,有零星幾顆不顯眼的雀斑,只低垂著眼睛靠近,睫毛投下一片陰影。
尤敘細細地看了她一通,然後低下頭親她,很直接,沒有之前生澀的鋪墊。
何犀抬手撫上他的臉,下巴有些胡茬,摸著扎手,但很好玩,像觸感遊戲。
大概是被摸煩了,尤敘兜著她的腰,直接把她挪到床上,背剛觸到粗糙的被單,她兩隻手又被按在頭頂。他只用了一隻手,使了點勁,手臂內側白皙,肌肉鼓起。
身體緊貼著,何犀動彈不得。那另一隻手在她身前胡亂地挪來挪去,沒敢下太多力氣。
他鬆開手直起上身脫衣服的時候,何犀也坐起來脫掉自己的。
尤敘頭一回見著,眼睛不知道往哪放,慌亂之間整個上身都立刻紅透。
何犀抬眼盯著他,一晃神,又被他急匆匆地壓在身下。他身上的皂香和汗味混在一塊,唇間是淡淡的西瓜甜味。
衣衫褪盡,她的手划過緊繃的腹肌往下移,沒有止步,突然加重的的低沉喘息聽得她頭蓋骨都酥麻。
尤敘突然停下來,手撐在她頭邊,聲音貼著她的耳朵:「何犀,那……在哪兒?」
她帶著笑意:「桌上的包里。」然後看著他大理石雕像一樣的身體過去又回來。
房間裡越來越熱,電風扇吹過來的風也不知去向。
不知過了多久,白晝退散,她微顫著落到棉絮里,聽到尤敘克制的輕喘。
肩後是潮濕的手掌,他的胡茬和鼻息磨著她的頸窩,周身汗津津的,思緒在低空遊蕩。
後來月明星稀時他們洗了兩回澡,東方泛白之際又洗了一回。
踏上回程之前,二人坐在點心店裡吃早餐,何犀的腳在桌下貼著尤敘的小腿,他淺笑。
店主是個手捻串珠、大腹便便的大爺,店裡沒什麼人,就跟他們搭話。
「你們是遊客?」
何犀咽下油條,「對……差不多吧。」
大爺倚在櫃檯上,墨藍色拖鞋上沾著黃土:「很久沒看見有人來這兒旅遊了。」
「是因為天氣太熱了嗎?」
「大概吧,空氣也不好,治安也差。前兩天還有個姑娘出事了,就在後面一巷子裡。」
何犀看見尤敘的眉頭隨之皺起,忙說:「唉,我覺得也有可能是旅遊方面的宣傳不夠嘛。」
「誰叫她穿的那個樣子,還晚上出門呢?不都是自找的?」
「您這話我就不同意了,合著受害者還得有門檻了?」
大爺笑了笑,沒再多說,回到櫃檯里繼續聽收音機。
大爺關於治安差的說法很快被證明是正確的——車在簡陋的停車場停了一夜,輪胎一個不剩。
何犀小心翼翼地觀察了一下尤敘的神色,他看起來風平浪靜,甚至都不是很驚訝。
他翻了一會兒手機,然後說:「走吧,附近有一家修車廠。」
裝好輪胎,車子又開上公路。
「可能……可能就是天氣熱了,人更易怒,所以犯罪率升高,這到哪都一樣。」她嬉皮笑臉。
「嗯。」他微笑,知道她在活躍氣氛。
「風景真不錯,我得拍下來,」何犀從包里掏出尤敘送的那台攝影機,「我前兩天無聊查了一下,這機器還挺貴的,你們都快窮困潦倒了,你還送我這個?」
「工作室沒錢,我有。」
何犀笑著轉頭掐了把他的臉,「對啊,你還沒跟我說過你們家的事呢。」
「普通公務員,都是。」
「那他們支持你的工作嗎?」
他搖搖頭,獵獵熱風從車窗吹進來,碎發微揚。
「其實吧,你能從業這麼久,就已經側面表現出他們的支持了。」她很確信地說。
「是嗎……」他望著前方沒有鏡頭的黑灰色地面,細想了一下自己最後一次回家的場面——他爸揮舞著白色遙控器,滿腔怒火。他媽在中間調和,一邊規勸他放棄,一邊也跟他爸吵架。
那是兩年前春節的事了。
「你這是什麼表情?跟家裡關係不好嗎?」
「嗯。他們不理解,我也懶得解釋。」
「那怎麼行,他們本質上是念你好呢。你得好好跟他們說,你那樣面無表情又默不作聲的,就會讓人覺得是要去做很危險、不可說的事啊。就你一孩子,他們怎麼放得下心嘛。」
他笑了一聲:「所以你媽想讓你趕緊結婚轉行?」
「我跑到這兒,她也管不了我了。」話剛脫口,她立刻意識到不對,尤敘本來就一直盤算著送她回家,好端端的,她自己又把話題繞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