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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3:45:14 作者: 思弋
何犀有一件事從來沒跟任何人說過,哪怕是她父母。
高一的時候她住校,也需要在公共澡堂洗澡。有人在晚自習之前洗,也有人在晚自習下課之後才洗,選後者的人較少,九點半之後浴室里人不多。
她平時都和室友一起在課前洗,但那天她是值日生,那個空檔時間必須去大掃除,所以晚上只能自己去洗澡。
她站在淋浴間裡閉著眼衝掉頭上的泡沫時,清楚地感覺到背後有風滲進來。
她以為是自己沒拉好帘子,便轉身伸手去抓帘子,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有一隻手摸了她,從胸前滑到下身。
動作很快,接觸面非常粗糙。
她驚恐地向後躲閃,撞到水閥上,不顧上背後的痛,瘋狂抹掉眼前的泡沫。忍著酸疼睜開眼,帘子外面已經沒了人,那一晃而過的事情就像幻覺。
頭頂的花灑水壓很強,砸在她皮膚上,又疼又燙。
如果是現在的她,一定會報警、找監控、拼死找到那個人,然後發到網上讓所有人都知道,哪怕自己也被暴露在公眾視野下,餘生被無限壓縮生存空間。
但十六歲的何犀和二十九歲的何犀不一樣。
那天她就佯裝無事地回到寢室,照例和室友閒聊,熄燈之後才蒙在被子裡咬著手痛哭。
她不知道那隻手的主人是誰,是男是女,什麼身份,甚至分不清是否真的存在。
但這個沒有臉的人無休無止地出現在她夢裡,前前後後大概有十年。
時間久了,她快要忘了,但終究是不可能忘掉。
不知道緩了多久她才回過神來,手臂上傳來劇痛:「尤敘,行了,別搖了。」
他眉頭擰成一團,鉗著她雙臂的手立刻鬆開來道:「你怎麼了?」
「剛才那個窗格外面有人,嚇我一跳。」她發現腰上的睡衣不知何時已經被裹回她身上。
他臉上頓時有了狠意,直視著她的眼睛:「我先送你回房間,然後去找駱寅讓他調監控。」
何犀點點頭,牙齒依舊打著顫,想順著他站起來,腿也沒力氣。
尤敘看見她反常的纖若無骨的樣子,心裡察覺到事情沒這麼簡單。但他知道有些故事,當事人不主動說出來都有背後的原因,她如果不想講,他就不該多問。
於是不再多說,也不管那些衣服水盆,他直接將何犀攔腰抱起往外走。
她也沒再說話,用力攬著他的脖子,閉上眼,埋在他頸窩裡,在混沌中處理自己的情緒。
駱寅被一大盆涼水潑醒的時候,腦子暈暈乎乎的,沒什麼想法,就是想吐。
他不顧來人,濕淋淋地滾到地上,奮力抓住床邊的痰盂,把胃裡酸溜溜、熱乎乎的東西吐了個乾淨,地上也溢出來不少。
剛心滿意足地舒服了,抬起頭,後領就被猛地揪住,難以反抗的粗暴力氣將他拖出了門,他被帶著連滾帶爬地穿過走廊。
他又想吐了,又憤又怨:「別別別!緩緩!」後領的力氣一松,他撞到地上,眼冒金星,迷迷糊糊瞅見尤敘那張嚴肅至極的臉。
「唉,尤攝影,你幹嘛啊!」駱寅靠著水泥牆勉強坐住。
尤敘語氣生硬,冒著怒氣:「保衛處在哪?」
「這兒哪有什麼保衛處?」
「保安呢?監控室呢?」
「一概沒有。」
話音剛落,握拳的人指著他的鼻子說了句髒話,駱寅沒想到他這樣一個人會說出髒字,被嚇得聲音變小:「這是怎麼了……」
「你們病患區平時都是鐵門鎖著的,會不會有病人跑出來?」
「不太可能,白天放風時才開門,而且只開通往天井的門。」
「所以職工宿舍里只可能有職工?」
駱寅隱隱感覺到事態嚴重:「那倒也不一定……周圍偶爾也有施工的人……」
「以前有沒有發生過浴室被人偷窺的事情?」
「這有倒是有……具體我不太清楚,男浴室這種事情少,得問問女職工……」
「附近派出所在哪?」
「啊?別吧,這點事情別搞到派出所去了,太麻煩,搞不好醫院也要受牽連。」
衣領又被揪住,整個人都被拎起,狠狠砸在牆上,頭骨都要斷裂,他求饒:「別別別,我一把年紀了經不起你折騰,你報警就報警吧。可是這怎麼查呀,外面這麼黑……搞不到證據嘛……查出來了又怎麼樣,估計也就是看看……萬一真的是病人逃出來,也不用負責任……」
尤敘拳頭舉到空中,又停住,覺得跟這人無話可說,直接問他要到了片區民警的電話報警。
事情如駱寅所言,一方面單純偷窺沒有違反刑法,不構成犯罪,頂多違反《治安管理處罰法》,情節輕的只處五日以下拘留或五百元以下罰款。另一方面,他們根本找不到那個人是誰。
何犀醒醒睡睡,夢魘纏身,半夜發現生理期都提前了。處理完躺回床上,天剛亮,房門被敲響。她穿好衣服把抵著門的衣櫃推回原位,打開門。
尤敘眼裡有些疲憊,臉上沒什麼表情,直接說:「收拾一下,送你回家。」
她擠出一個慘兮兮的笑:「沒事的,我打兩塊木板把浴室的窗戶封一下就行了。你一晚上沒睡?黑眼圈都出來了。」
「不行,現在就走。」他走進房裡,把牆邊的行李箱攤開,拉開衣櫃門抓出掛著的衣服,一一排進箱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