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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3:45:14 作者: 思弋
「哦,去吧,回見。」
眼前穿著寬鬆連體衣的人直接站起來,理了理繫結的腰帶,從他肩側滑過去,距離不遠不近,揚起一陣風。
尤敘突然覺得有點胸悶。
「你……」何犀仔細聽著背後的聲音,像個結巴,「上次三明治怎麼做的?」
她垂眼,撇撇嘴,斂起笑意,退到他旁邊。新鮮的香皂味,讓人想到清晨的浴室,掛著水珠的磨砂玻璃,模模糊糊的肉色人影。
「你是想知道……還是想吃?」天真爛漫的語氣,太陽簡筆畫一樣的睫毛,垂在身側的手沒碰上,指尖、手背卻都覺得癢。
尤敘皺了皺眉,像是後悔挑起話頭:「算了。」
何犀有樣學樣:「算了。」
兩根平行的進度條一個快進一個倒退,誰也沒回頭。
回到家裡,何犀接到尤風風的電話,那頭語氣小心翼翼,似乎是想刺探消息。
「何犀,你跟尤敘沒什麼矛盾吧?你最近都不來玩,他也成天不知道躲在哪,我們這太冷清了。」
「沒事啊,我跟他也不熟,能有什麼矛盾?我就是最近工作挺忙,過一陣有空就找你約飯。」
「那行,哦對了,袁野泉要我轉告你,他覺得你畫的尤敘非常好,原話是……我想想啊……」尤風風的聲音遠了一點,隱隱約約能聽到她對袁野泉問話的動靜。
這個當口又有人敲門,何犀急急忙忙地穿了一隻拖鞋就跑下樓,拉開門,怔住。
住在樓上的一對大媽大爺剛遛彎回來,在樓梯上竊竊私語著往下看,目光聚在門口的男子身上。
髮際周圍有些汗珠,白得反光的皮膚透著熱紅,估計是進大門的時候就被打量了個遍,他回頭看了一眼樓梯上的人,神情挺嚴肅,嚇得對方趕緊鑽了上去,再轉過來時表情就只剩拘謹。何犀被他回頭瞬間的表情轉換逗樂了,眨著眼睛觀察他下一步動作。
電話那邊尤風風又回來了,故意把話拉得很長模仿袁野泉的語氣。
「他說你那畫呀,絲——絲——入扣,淋——漓——盡致。」
何犀的眼睛掛在尤敘臉上,心不在焉地對那邊說:「好,謝謝他,我有點事兒,咱們回聊。」然後把手機掛了,合在鞋柜上。
「有事?」她問。
他手指蹭了蹭額頭上的汗,略顯語重心長:「想跟你談談。」
「為了拍東西在山裡住一兩年,對我來說是享受。過驚險的生活,也是。我喜歡簡單、直接的東西,如果能力再成熟一點,可能也不跟袁野泉一起,就一個人工作,這是我的理想狀態。他有家庭,所以有些事時間跨度太長、太危險,他就不能去做了,但我可以。」
「……我知道,你姐跟我說過。」他突然堆在她面前的這番話,有種殉道者般的悲壯。
他停頓一下,又說:「這個職業可能會越來越邊緣,到一定階段後,生存安全也無法保障。」
她也跟著嚴肅起來:「這麼嚴重嗎,你要去拍什麼東西啊?」
「多數人沒看見,但應該被看見的東西。」他輕描淡寫,刻意弱化了背後的意義。
何犀看著他自然流露出的自信和堅定,覺得某種物質隨著那低低啞啞的聲音在她腦中迸濺開來。
尤敘這些話,如果從一些空想派小青年(比如她本人)嘴裡說出來,或許顯得些微可愛、中二、傲慢,甚至可笑。但聯繫到他這些年走南闖北的樸素經歷,卻很讓她信服。
意思就是他過去十年這樣一路走來,往後十年也會繼續往更遠了走,沒有要歇腳的打算,即便把自己也賠進去。
她一直覺得這種意志只存在於書、電影一類的虛擬世界裡,她現實的朋友圈內並不會存在。大部分人多少還是追求世俗的成功或者悠閒的安逸(她也是),不是說那樣不好,各人的生活態度都該被尊重,但眼前人的這股勁兒,讓她不由自主變得溫順。
「你跟我說這些,是想讓我知難而退?還是提前知會?」她微微抬頭,靠近一步。
尤敘發現何犀跟他說話時,總習慣用選擇句式,挺有傾向性的。
「看情況。」話音剛落,他清楚地看見她的眼皮伸展了一下,激動了。
黑亮的瞳孔將他盯得發憷。
「尤敘,你好純情,我想親你。」這回她猶豫了一下,又在後面添了一句,「成嗎?」
他咬了咬後槽牙,音調更低,視線沉下:「你滿腦子都是這些?」
「成嗎?」她兩頰緋紅。
門咔噠一聲落鎖,赤腳落到粗糙的鞋帶上,她揪著尤敘的衣領,向後靠上冰涼的白牆。
嘴唇只有指縫的距離,顫動一下就能碰到。她抬眼望向尤敘低垂的眼眉,突然避開,手抵著他胸口,心跳一下下傳導到她骨骼里。面前的人皺起眉,低頭確認,很快意識到這是略帶惡意的消遣,於是掌心按著牆,手肘松下來,耐住性子等。
一連幾次反覆,他呼吸漸漸變快。
尤敘特有的,只有在這樣的距離下才能聞到的味道,在何犀這裡十分乾淨、清爽、不輕浮,足以讓她身心愉悅。於是便有了餘裕的興致,在可以忽略不計的距離上,她靈活地再次避開,在他即將失去耐心的前一刻,貼到他耳邊,帶點笑意:「親了一次就變這樣,你是不開了葷戒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