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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3:45:14 作者: 思弋
「六樓。」
聽起來言之鑿鑿,她沒再多說,繞開那瘦削的身體,迎著太陽走去。
清晨時分涼日微升,白色華光卷著水浪濺上巨石平台,遠遠傳來念誦佛經的聲音。
何犀坐在寺廟茶室里專注至極地抄著《金剛經》,四處逸著檀香,煙霧繚繞。每次她覺得自己心浮氣躁,就會到這裡坐上一天,這是小時候跟著母親養成的習慣。洗滌完心靈,她又照例在齋菜館裡吃了一碗素麵,然後無比平靜地邁出了院門。
她知道自己的人生還算幸運,家庭小康,經濟自由,想做的事情、想要的東西,只要合理,大部分都能成。不過感情這種事勉強不得,壞人姻緣也是不道德的事,萬一尤敘和溫非爾本來相知相守得好好的就差臨門一腳,她還強行介入就不好了。更何況她都前所未有地豁出去主動了這麼一回,對方非但不領情還像被猥-褻似的,這太令人尷尬,她告誡自己再也不能做這種想起來就要踢被子的事。
繼續心平氣和地走在她自由自在追逐藝術夢想的道路上,戒驕戒躁,擯除雜念,這才是個正當的做法,沒錯,要強化內心建設,勇敢追求事業,男人不值一提,談得不好還容易變態。
何犀的海報很快被掛上了劇院外牆展板、官網首頁和各類宣傳口,一時間商務合作郵件大量進入收件箱,她選了其中幾個感興趣的項目,暫時擱置了手頭的自由創作,從中掙點生活費。
讖思錄這邊也漲了一大波粉絲,袁野泉苦惱著是否該繼續接活,還是趁著這筆進帳開始做之前構思的獨立電影項目。他需要和尤敘商量,但從某一天起尤敘就不怎麼出現了,每次打電話都找不到人,過了好久才能收到他說自己在健身的信息。他跟尤風風提起這個現象,她也覺得奇怪:「他本來是一有空就去健身,但最近這頻率是不是太高了點?他家裡也不做飯,也不來我們這搭夥,一天天的都在吃外賣?」
「我怎麼覺得盹兒在躲著我們呢?」
「他躲我們幹嘛?招他惹他了?」
「是不是你老逼著他去見何犀,給他整煩了?」
尤風風一掌拍在他大腿上:「屁,他就臭毛病多,時不時就愛把自己關起來裝憂鬱,別理他。人何犀多好一姑娘,不缺他一個男人,他愛見不見,我才懶得操心這事兒。」
尤敘在更衣室連打兩個噴嚏,剛打完一場冰球,狀態差極了,一撞就摔飛,一球也沒進。最古怪就是那最後一球,他都到守門員跟前了,反反覆覆幾次就是沒得分,隊員都看笑了。
洗完澡出來,依舊隨便找個藉口逃脫了聚會。他開車回家時突然又餓了,莫名其妙就開到了從前去過的那家飯店,也跟他樓下那家店差不多,門口排著嗑瓜子、下棋的熱鬧長隊。
他懶得排隊,所以準備去旁邊一家蘭州拉麵店。繞了一圈也沒找到車位,他突然記起之前送何犀回家時,見過她小區門外有一排空車位,算算距離不遠,就掉頭開過去,順利停了車。
穿過街心花園時,他覺得眼前特別亮,一抬頭,反應過來時值月半,故黑夜寡雲,月亮皎潔。晚風裡,他把外套脫下來拿在手裡,點了支煙,旁邊的小樹林裡蟬聲四起,聽得他心煩意亂。
也不能說毫無準備吧,他吐煙圈的時候,一抬眼就看見石子路邊的長椅上,何犀盤著腿在那挖冰淇淋吃。
她就在那兒公然地看著他,不知道是不屑隱藏自己的念頭,還是沒把他當真人。
☆、15-單純殉道者
何犀在鋤禾加了頓餐,臨走還順了一杯開心果冰淇淋,帆布鞋後幫踩在腳下,慢悠悠逛回家。走過斑馬線的時候,她看見等紅燈的隊伍,為首的就是那輛她連車牌號都記住的白色普拉多。
清心寡欲不過才一天,她扭頭,按原來的速度踱到街對面,找了個控電箱,躲在後面看車子的去向。確認了他最後停下的位置,她在心裡「喲嚯」了一聲,預判他的行進路線,狂奔到必經之路旁邊的長椅上,強行淡定地刮著化得稀稀拉拉的甜漿,佯裝偶遇。
所謂偶然,一小半是緣分,一大塊是蓄意。她都想好了,要是他問她為什麼會在這兒,她就把這問題反彈回去。
高個寬肩,黑夾克捏在手裡,白T恤在月光下亮堂堂的,卷褲腳的位置剛剛好停在黑匡威上方,要說像個高中生可以,但看他嚴肅抽菸滿腹心事的模樣,說是三十五上下也行。比例失衡的年齡和閱歷讓他在何犀眼裡熠熠生輝。
他沒戴眼鏡,抽了半根煙,都快走到腳邊了才認出她,然而一點也沒驚訝的意思。何犀把勺子擱在紙杯里,覺得他們像是在玩遊戲,右下角的小框裡兩個紅標閃爍著靠近,雙方都忘了隱身。
尤敘迅速在腦內復盤了一下上回見面發生的事,他沒親過女孩,女孩想親他也沒得逞過,但何犀成功了,主因是力氣大,把他的脖子勒得動彈不得。他雖然不曉得怎麼回事還算樂在其中,但又覺得自己的行為不夠正當,於是及時暫停,還特禮貌地道了個歉,然後他自己還沒搞明白呢,對方就風捲殘雲地摔了門。
頭一回開啟這種故事線,他手忙腳亂。不過他見著何犀含笑的表情,顯然是遊刃有餘。
「幹嘛去?」僵持了有一會兒,她開口。
尤敘把煙小幅度背到身後,輕咳一聲道:「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