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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3:45:14 作者: 思弋
    「那她這個早戀還挺有意義。」

    尤敘像是覺得自己今天說的話超標了,想切斷對話,於是加快了吃三明治的速度。

    何犀心知肚明,隨手推過去一盒牛奶,「慢點吃,別噎著。」畫風突然一轉,「你談過幾個女朋友?」

    尤敘突然嗆到,抓過紙巾悶咳了幾聲,牛奶派上了用場。

    「數不清了?」她半坐著,伸手拍了拍尤敘的背,他立刻僵直了背脊往後退。

    「誰跟你說的?」

    「打冰球那次啊,你朋友問你『你小子是不是又有女朋友啦』,然後你說『要你管』。」她很細膩地模仿了尤敘和他朋友的聲線語氣。

    他回憶了一下,把紙巾遠遠丟進垃圾桶里,「我跟那人不熟,純粹找個藉口。」

    「那他為什麼說『又』呢?」何犀越問越來勁。

    「我風評差。」

    「所以,你是當時沒有女朋友……還是一直沒有女朋友?」

    何犀發現尤敘從脖子紅到了耳根,瞬間起了雞皮疙瘩:「你一直沒女朋友啊!為什麼啊?你長成這樣,那麼多人追,你沒一個看上的?」

    先前放鬆的神情一掃而空,尤敘眼裡突然閃過不悅,何犀不明所以。

    「走了。」他站起身,拿著畫紙筒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何犀對著空盤子上的麵包屑發呆,左心室掠過一片烏雲。她有一種直覺,猜測到一種對於她的訴求非常具有威脅的可能性。

    ☆、13-犀牛的水印

    「陳京竹,我懷疑他喜歡那個演話劇的。」決心戒酒的第十六天凌晨,何犀抱著冰了一天的野格蹲在尤敘坐過的位置上,對自己的猜測深信不疑。

    那邊的聲音模糊不清,應該是半條腿已經踏進了夢裡,「有什麼證據……」

    「他們是大學同學,她晚上出現在他家門口,拍片休息的時候靠在他肩膀上,還特別熟練地坐他副駕駛座。再對比一下他對我的態度……該不會是什麼俗套的白月光吧?因為他多年在外工作生活不穩定,所以錯過了在一起的機緣,現在變成比情人還要病態的關係?」

    「人都認識多少年了,這能一樣嗎?不過也說不準……」

    「我都連著表白兩回了,我這輩子就表白過這兩回,都間接被拒了,太受挫。」

    那邊樂了:「那你就省事兒了,也別搞那些有的沒的了,來店裡幫忙吧。」

    「你再努力努力就能獲得繼承權了,加把勁,啊。」

    何犀掛掉電話,又仰頭飲了一口,覺得醉酒程度差不多了,腳踏浮雲地走進畫室。

    角落那個不成形的灰色人影已經蔑視她太久。

    「盹兒,你看這幅畫裡有沒有一種愛恨交加、自我毀滅的意志?主人公像不像你?」

    尤敘抬頭,眯了眯眼,又把眼鏡戴上。猩紅底色,灰色側面半身像,嘴型像在接吻,沒有對象,輪廓線條虛浮,像是往水面上丟石子後泛起了漣漪。最有靈性的是畫面中央,圓寸頭的眼睛上那道掛著紅色顏料的寬筆刷痕,禁忌中帶點叛逆。

    「哪來的?」

    「何犀昨天凌晨發來的海報壓縮包里,混了一張這個,跟其他的畫風都不一樣。你又傷女孩心了?哎不對,昨天風風不是讓你去和解了嗎?後來又鬧掰了?」

    尤敘皺起眉頭,「我什麼也沒做。」不過就是白吃了她一個三明治。

    尤風風頂著油頭從樓下走下來時,聲音低啞得仿佛雄性激素分泌過多:「袁野泉,我要喝水。」

    袁野泉對尤敘搖了搖頭,起身走進吧檯。

    「啊,這什麼啊?你們大白天看恐怖片?」她插著腰站在屏幕前,生生嚇醒。

    尤敘手指虛晃一下,「你朋友的畫。」

    尤風風定睛看了一眼右下角的署名,「Rhinos?犀牛?這三道波浪又是什麼?郵戳?」

    「河。」說著,尤敘想起了那把勺子的手柄。

    「何犀?」尤風風有些驚訝,「她畫畫是這個風格的?沒想到啊。」

    「你忘了?」尤敘摘下眼鏡,揉了揉太陽穴,「她在尼泊爾和一具屍體在血泊里呆了幾個小時,出來一點反應都沒有。」

    「那叫心理素質好。」

    他沒反駁,腦子裡浮現出冰場那個興奮圍觀的身影,還有她衝進戰局果斷按住成聊右手的畫面。她穿得斯斯文文跑去搬器械的時候又在想什麼?

    見尤敘對著屏幕沉默,尤風風問道:「喂,昨晚上後來怎麼樣?」

    「不怎麼樣,送了草莓我就走了。」

    「唉,我親手製造的機會啊……」

    尤敘起身,在尤風風開嗓之前衝到門口,騎車離開。

    每個人都有童年陰影,尤敘的童年陰影是他爸的手機,以及由此展開的一系列的噩夢。

    父母關於離不離婚、離婚之後他跟誰、婚姻里誰付出了更多、是誰做錯在先、誰更對不起誰、工作和家庭哪個更重要、夜宵伴侶到底是哪個女人、到底有幾個女人等內容無休無止的討論,讓他對家庭、愛情、婚姻這樣的概念全然沒有興趣。

    對於父母出於面子的考量最終並未離婚這個事實,他同樣感受複雜。一方面作為孩子他的確不希望父母分開;另一方面他又覺得如果自己身處這樣互相折磨的婚姻中,應該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結束。

    由此他明白,愛情的存在時間十分短暫,前一刻熱情相擁的情人,後一秒就能劍拔弩張,當愛情消逝,不再相愛的人卻因為道德的束縛,或利益的綁定而不得不委曲求全,實乃人生之災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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