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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3:45:14 作者: 思弋
何犀的關注點很奇怪:「那他怎麼這麼白?」
尤風風有些鄙夷地回答道:「他跟我嬸嬸一樣,皮膚好,曬黑了也立馬能白回來。」說著覺得不對,像是司空見慣一般眼神微妙起來:「你也對他有意思?」
何犀眨巴眼睛,抿起嘴唇,沒有否認。
「他這人吧,確實相貌還行,但是太不安全了。第一,他和袁野泉工作起來說走就走,有時候去信號差的地方,大半年都聯繫不到人。第二,他周圍女孩太多了,我為你擔心。」
何犀笑道:「你放心,我有男朋友,隨便問問而已。」
果然一出到達口,她就看見成聊站在人堆里,正伸長脖子等著她。成聊比何犀高半個頭,在銀行工作,下班之後最愛的搭配是格子衫和牛仔褲。二人在何犀做義工的養老中心認識,那日成聊去探望他爺爺成闕,而何犀正好在和成爺爺切磋書法。在老人家的撮合下,他們一來二去交往起來。
成聊接手了何犀的行李箱,正想抱她,回頭正好看見後面的尤敘。雖然只是半生不熟的交情,他還是想和尤敘寒暄兩句,不料對方完全沒認出他,直接側身從他旁邊穿了過去。成聊尷尬之際,何犀抽身喊住尤風風:「過一陣約你吃飯。」
尤風風正把那件黑了一個度的薄荷綠衝鋒衣脫下來,聞聲開心地對她揚了揚手機:「好嘞,保持聯繫。」
走去停車場的路上,成聊攬著何犀的肩膀,語氣里透著擔憂:「你確定不去我那嗎?叔叔阿姨都不在家,你一個人呆著行嗎?」
「我確定。」她擠出一個乾涸的笑容,沒有再強調。
凌晨回到家,何犀痛痛快快地洗了個澡,換上散發著衣物柔順劑香味的條紋睡衣,在床上睡了一會兒,卻總做噩夢,於是乾脆起床。她從露台上摘了幾顆生菜,撬開午餐肉罐頭下了碗豪華拉麵,就著蘇打水吃飽喝足。最後,把房裡的燈只留下一盞,裹著羊毛毯飛到熟悉的沙發上,打開電視,對著午夜訪談節目發呆。溫暖愜意中,幾天前的驚魂時刻變得遙遠,漸漸叫人辨不清是否真實。
但她曉得,那場災難里救她一命的人,一定是真實的。
何犀的生活富足安逸,沒有太多挫折,她感恩這樣的安排,所以相信並且喜歡命運,同時對自己的選擇充滿自信。因此不經意間重複發生的巧合總會引起她的重視,讓她聯想到決定論的某種指引,那是一種類似緣分的東西。
如此想著,她在手機搜索欄輸入了尤敘的名字,看到結果後久久不能平靜。何犀二十九歲,尤風風和她一樣,尤敘比她還小一歲,居然已經跟了這麼多作品。他拍過雪山、極光、西藏、非洲、南極、垃圾場、拾荒者、農場主、留守兒童、遊牧部落、車間工人、緬甸僧侶、抗美援朝老兵,僅通過海報數就能感覺到他履歷的豐富,早期是攝影助理,後來是掌機,繼而變成攝影指導,職業生涯應該開始得非常早。
之後何犀一天沒合眼,把尤敘參與過的所有作品刷了一遍,有幾部過分感人了,她邊看邊哭。跟著不同的視點,她仿佛能想像到他扛著機器越過山川湖海,風吹日曬下專注地盯著鏡頭,透過鏡頭感知世上不為人知的某些角落。這種工作或許艱苦難熬,但結果一定很美妙。
看畢,何犀舉著1.5升礦泉水瓶,把一天沒喝的水全部喝下,然後端著平板繪好草圖,換上藏青色圍裙,走進畫室,鋪開畫布。她覺得尤敘應該是黑白灰組成的,就像紀錄片的攝製者,不著太多色彩的客觀方,最大弱化存在感,隱沒在真實里。
鋪上底色,她又停手,覺得人物形象不夠立體,僅憑藉百科裡的一張模糊照片和她的記憶,還是差點意思。考慮再三,她撥通了尤風風的電話,邀請其和尤敘一起來吃頓飯。
「我盡力把他拉來,我能帶上我老公一起嗎?如果袁野泉也來,尤敘應該會答應。」
「當然可以!」一掛電話,何犀立即衝去了家裡的飯店。距離很近,出了小區穿過街心花園,就能看到對面洋房商圈裡「鋤禾」二字的霓虹燈。
「陳京竹,今天廚房進什麼海鮮了?」她推門而入,陳京竹正和服務員說話,看見她回來了有些驚訝。
「嚯,你居然倖存下來了?」他穿著西裝,頭髮梳在頭頂,全身沒有一絲褶皺。
陳京竹是何犀的髮小,二人從幼兒園就認識。他大學專業是酒店管理,兩家關係又不錯,一畢業就來了何家店裡工作,現在已經是店長。其實這種招聘也有點講究,何父看中陳京竹的完美主義和很寬的雙眼皮,他說這樣的面相有種天生真誠,更能獲取客人的信任。而且,陳京竹的愛好就是教育員工和試菜挑錯,跟何父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
「別胡說,我晚上有客人來,救命恩人,必須拿最好的招待。」
他隨口回答:「最近有雪蝦,帶魚,鯧魚,比目魚……」
「除了這些呢,春天了,貝類有沒有進?」
「有倒是有,但是你又來吃白食?」
何犀白了他一眼,覺得這人有鳩占鵲巢的趨勢。
晚六點,何犀提前坐在門口等候。那輛白色普拉多披著霞光而來,她心跳加速,有種小時候去參加書畫考級的感覺。
車門打開,她一眼就看見穿白T恤和工裝褲的尤敘,他其實挺高壯的,大概是比例好的緣故,穿衣服卻很顯瘦。除了認識的二人,還有一位扎小辮身材微胖的壯漢,應該就是尤風風的丈夫袁野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