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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3:45:14 作者: 思弋
    何犀又在身上摸索了一下,確認身上沒有任何疼痛之處:「沒有,剛才躺在我身上的那位…好像幫我擋了很多墜落物……」

    尤敘回想了一下剛才被送上救護車血肉模糊的那位男士,又看了看她頭髮衣服上殘留的腥紅血跡,若有所思。

    「你們認識嗎?」

    「不認識。」

    「那他為什麼……?」

    「他從我房門口跑過去的時候,天花板塌下來了……當時我正出門,應該是這樣。」她現在想想依然像在做夢。

    「你被血劈頭蓋腦澆了一通,不害怕?」

    何犀眨眨眼睛,搖了搖頭,「還行。」

    談話間尤風風手上包著繃帶走了過來,見到何犀身上的血嚇了一跳:「你沒事吧?流這麼多血?趕緊去包紮啊!」

    「不是我的血,放心。你還好嗎?」

    「疼……」尤風風撇嘴。

    「走吧,去安置點。」尤敘拎起背包。

    三人在臨時搭建的帳篷里找到僅剩的幾張分散床位,尤敘主動睡在靠門較冷的位置。

    何犀也不顧身上殘留的血跡,裹緊被子團成一團就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何犀醒來時帳篷里熄了燈,周圍一片漆黑,偶有陌生人的咳嗽聲。她覺得渾身酸痛,呼吸焦灼,想去要點水喝,坐起來的瞬間卻頭暈目眩,這才意識到不對勁。

    她不記得尤風風后來去了哪張床位,於是便抱緊外套跌跌撞撞往門口的光亮走去。

    走到門邊,手肘被人抓住。

    「你去哪?外面挺冷的。」尤敘借著外面的光看見何犀邁著虛浮的腳步走過自己床尾。

    何犀回過頭,眼前的人有了重影。

    「我從小......遇到大事就喜歡發燒。」

    尤敘皺眉,立刻走下床把眼前搖搖欲墜的人扶住,伸手探她額頭。

    「你先躺下,我去幫你找人。」他只用了一點力氣,何犀就倒在他的床鋪上,沒了動靜。

    後來發生的事情何犀也記不清了,左右來來去去了一些人,嘴裡被灌了一些藥,身上厚厚地蓋著東西,壓得人喘不過氣,一盞小燈被擺在床頭,模模糊糊能看見下半夜尤敘挽著手臂在燈光下打盹。

    外面的天空變成冷冽的藍色時,何犀清醒過來,一睜眼就看到筆直地靠在帳篷壁上睡著的尤敘。

    洗乾淨的白臉一邊映著淺黃色的燈光,一邊沒在陰影中,睡夢中的臉透著少年氣,像熱血漫畫裡的人。

    何犀大概是從這個時候正式開始盤算該如何攻略他的。

    明明他們的相遇如此戲劇化,明明他們的興趣如此契合,明明一切都似乎恰到好處,到底哪裡出了錯?

    回想整個過程,何犀只覺得……太難了,太難了。

    ☆、2-鋤禾日當午

    撤僑的飛機從加德滿都特里布萬國際機場起飛,何犀在氣流顛簸中半夢半醒。淺靨里一會兒是大地搖晃時屋頂上漁網一樣散開的黑鳶群,一會兒是巴格馬蒂河邊烈火焚燒的數百具屍體。城市上空青煙繚繞,身穿紗麗的婦女抱著嬰兒守在罹難者的柴堆邊,眼白髮黃皮膚黝黑的兒童光腳奔跑在砂礫路上,四面皆是慟哭聲。即便在夢裡,也似乎能聞到那股刺鼻的烤肉味。

    掙扎驚醒,眼前昏暗一片,尤風風在右邊拍了拍她的手背:「別怕,做夢呢,都過去了。」

    何犀點點頭,擦掉頭上的冷汗,眼睛瞥到尤風風右邊正在倒騰相機的尤敘。他戴上了一副黑色細框眼鏡,閱讀燈反光在屏幕上,從她的角度看不見他的操作。

    尤風風喝了口速溶咖啡,對何犀說:「你一個人出來旅遊還遇上這種事,爸媽挺擔心的吧?」

    「我跟他們通過電話了,還行。他們經常旅遊,跳傘蹦極滑翔潛水都愛玩,年輕的時候還遇到過雪崩。」

    尤風風有些驚訝:「叔叔阿姨是自由職業?」

    「他們開餐廳,但不怎麼去店裡,所以平時一直不在家,最近好像玩到歐洲去了。」

    「餐廳?是什麼料理?」

    「亞洲料理。」

    「什麼叫亞洲料理?整個亞洲?」

    「嗯,具體來說就是中日韓泰印越魔幻料理。」何犀聳肩,每次她這樣介紹,對方都會露出和此刻尤風風一樣的神情,帶點詫異又帶點質疑。

    尤敘按相機的動作也停了一下,微微側過頭,不知道是不是在聽她們的對話。

    「那有機會一定要去嘗嘗了,聽起來很神奇啊?」

    「回去之後就來吧,我請你們吃飯,畢竟救我一命。」她目光若有若無地掃到尤敘頭上。

    尤風風喜笑顏開,用手肘戳了戳尤敘。後者卻只是挪開支在扶手上的關節,繼續瀏覽照片。她嘖了一聲,扭頭對尤敘說:「何犀說要請我們去家裡吃飯呢。」

    「不用了,只是順手的事。」他匆匆看了何犀一眼,有些疲憊地關了機器,把眼鏡摘掉,熄燈閉目。

    語氣冷淡,拒人千里。何犀收回目光,喝了口水掩飾尷尬。

    尤風風嘆了口氣,打圓場道:「他就這樣,你別在意,我們有空一定去。」

    在機艙噪音中,何犀和尤風風湊著耳朵聊天,得知尤風風是個日語翻譯。二人雖然年紀相仿,但尤風風已經和一個比她大十歲的導演結了婚。何犀想問他拍過什麼作品,自己或許知道,尤風風卻壓低聲音解釋道:「他是拍獨立紀錄片的,其實受眾特別小,」說著看了一眼尤敘,像是不想被他聽見,「我弟是攝影。袁野泉,就我老公,是導演。他們倆成天滿世界飛,早先還拍過象群遷徙,一拍就是兩年,還沒算中間跟丟的那幾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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