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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3:44:33 作者: 顏月溪
他也想去戶外活動, 去藍天碧野間跑跑跳跳,但是與生俱來的病痛讓他無法享受正常人的生活, 他不能情緒激動、不能劇烈運動、不能坐在窗明几淨的課堂里聽老師講課, 只能一個人坐在角落裡看書、畫畫,或者再擺弄一下樂器。
每天也能外出散步, 但是很少能有機會接觸人群, 大部分時間, 他是深居簡出的,家裡的環境很好,但是家裡人上班的上班, 上學的上學,往往只有他一個人在家。
家庭教師是他每天都要接待的客人,他們不教他那些複雜的數理化,教的都是陶冶性情的功課,文史地理、音樂藝術,還有他最最喜歡的國畫,童年和少年他都是在這樣的孤獨寂寞中度過。
因為他的病,他是家裡最得寵的孩子,全家上下在他面前從不高聲說話,包括後來父母又生了一個比他小十幾歲的弟弟,弟弟也讓著他,有好吃的、好玩的,都先給哥哥。
他還是覺得寂寞,尤其是哥哥每天放學回來講述學校里老師同學的趣事,都令他非常神往,他上過幾年小學,但是他不能上體育課,也很少做課間操,同學們因為他太安靜都不怎麼跟他玩,久而久之,他沒有交到什麼朋友,更因為動手術耽誤了功課,不得不選擇休學在家。
他生命里第一抹溫暖大概是一個少女帶來的,雖然兩家是世交,但是因為舉家南遷,他和那個少女已經多年未見了。喵子想像不出,他們是在什麼場合下重逢的,但是她固執地猜想,他倆一定是一見鍾情,金風玉露一相逢,勝卻人間無數那種。
少女痴迷於他的才華,以及俊朗帥氣的外表下那顆敏感脆弱的心,多年以後,他兒子也有那樣的外表和氣質,無數女人為他神魂顛倒。
因為他的病,他不敢也不能接受少女熾熱的愛,只能不斷退縮,希望少女的熱情消減之後重新尋找屬於她的幸福,然而事與願違,他越是退縮,少女越是追逐,甚至為了他,她孤身到南京求學,只為了離他近一點、再近一點。
那四年裡,他們應該有過無數的良辰美景,也有過無數的黯然心碎,愛情卻百折不撓地讓兩顆年輕的心一次比一次貼得更近。
女孩的家長考慮到女兒的終生幸福,出面反對了這件事,他的父母也覺得兒子不容樂觀的健康狀況不能帶給女方幸福,也加入了反對的行列,兩人抗爭過,但是收效甚微,他也常常後悔,覺得自己不該讓女孩越陷越深,假如有一天他不在了,她該怎麼辦呢?
再一次,他選擇了離她而去,但是這一次,他不知道的是,女孩已經懷孕了,雙方家長施壓,女孩以命相搏,保住了孩子,卻也因此和他天各一方。
他再次發病,被家裡人送到北京治療,在病房裡認識了同樣來動手術的病友,並且和這位學識淵博的病友結為忘年交。病友是大學歷史系教授,也是知名的古玉研究家,他於是給病友看了他最珍愛的鳳凰玉佩,他和女孩一人一塊,是他家傳的寶貝。
病友識玉,把玉的詳細信息全部記在日記里,幾年後出版了一本鑒玉賞玉的畫冊,把他的玉也收錄其中。
他知不知道自己有了兒子?他去世是在兒子出生前還是出生後?教授的筆記里沒有記載,也不可能記載,一切都只能靠喵子發揮想像力。
腦補出一個愛恨情仇的故事,喵子甚至感同身受他們的甜蜜和傷心,在猶豫糾結中苦苦掙扎的愛情,分手後痛苦彷徨的心境,相比之下,她和葉小舷的愛情太順了,他們沒有苦和澀,一直都甜得發膩。
聽到窗外有人說話,喵子走到窗口一看,隔著鐵絲網,葉小舷和她弟弟李惟肖正和同院的幾個男孩在籃球場打球,海軍家屬院裡,她弟弟朋友不少。
把頭髮紮起來,喵子換了身運動衣也去籃球場,她已經很久沒有打過籃球了,忽然技癢,雖然她不可能打得過男孩子們,活動活動筋骨也不錯。
看到喵子過來,葉小舷緩緩拍著手裡的球,問她:「要不要打一場?」「打就打,誰怕誰,李惟肖,過來!」喵子對弟弟招了招手,要跟他一組。
葉小舷輕笑,和另外一個男孩一組,對抗李家姐弟倆兒。喵子是女孩兒,體力和身高都不占優勢,他們怎麼也得讓著她點。
四人籃球,打得不算激烈,和葉小舷同組的男孩程錚受不了他總是對喵子放水,氣急敗壞叫喊:「葉小舷你防她呀,能不能認真點?」「我防了呀,沒防住。」葉小舷笑著回話。
「你指望葉哥防我姐,是不可能的,我姐說打雷他不敢下雨。」李惟肖抱著球,在一旁笑得不行。
「只要你倆一來,到處都是戀愛的酸臭味,以後不跟你們打球了。」程錚非常不滿。
喵子身形靈巧,不是從他們胳膊底下鑽過去,就是做個假動作把球丟給弟弟,葉小舷又不願意真防她,以至於給她投進了好幾個球,喵子越發得意,和弟弟配合默契。
「不要你讓我,你就拿出真本事來,輸了我也認。」喵子把球丟給葉小舷,不叫他再讓著自己。葉小舷笑:「這可是你說的,打輸了別哭。」
一旦動起真格的,這些常年打球的男孩們實力明顯比喵子強多了,籃球畢竟是特別消耗體力的運動,喵子和他們打了半個多小時就累得不行,再加上天又黑了,不慎被誰撞倒在地,葉小舷趕忙丟了球向她跑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