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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3:44:33 作者: 顏月溪
上午去的是慧月寺,相比南京城裡雞鳴寺、棲霞寺那樣出名的大寺廟,這裡規模小多了,難得的是地方清淨,寺前寺後種植的大片桃花櫻花讓這裡宛若雲霞中的蟾宮。
微風吹過,廟宇正殿房檐上的風鈴聲不絕於耳,鈴鐺是佛教重要法器之一,這樣掛在檐角的被稱為金剛鈴。
喵子抬眼看著這些風鈴,腦海中浮現出一首佛偈:渾身似口掛虛空,不論東西南北風。一律為他說般若,叮叮咚咚叮叮咚。
叮叮咚咚看似象聲詞,實際上說的是《阿含經》里苦諦四種行相,即「苦、空、無常、無我」,風鈴在此起到警醒世人修行的作用,是謂「驚覺」。而寧靜祥和的風鈴之聲在喧囂人世間讓世人不忘法喜,是謂「歡喜」。「風鈴相」本是佛陀幻化之身,清脆的風鈴聲更是被信徒奉為佛音,為世人講經誦理,是謂「說法」。
到了這樣的佛家聖地,連心也靜了似的,也許是因為地處偏僻,寺里並沒有什麼人,只有一個老和尚和一個中年和尚出來迎接。
老和尚體態微胖,看著慈眉善目,和喵子印象里得道高僧、寺廟住持應該有的長相併無不同,真正讓喵子關注的是那個中年和尚。
一身普普通通半舊的青灰色僧袍,穿著略顯寬大,中年和尚四十餘歲年紀,相貌清俊,蒼白的臉色略顯憔悴,但是從頭到腳給人一種極清淨之感,他的面相是喵子見過的人里最有佛性的面相,看著慈悲又祥和,他深邃的目光看向誰,誰都會有一種被點化的頓悟。
他站在那裡時靜如神祇,走起路來一身僧袍隨風而動,像是乘風而去的仙人,喵子看得痴了,世間竟會有這樣的人,到他面前,一切紅塵富貴都會自慚形穢。
齊老太太跟老和尚去了寺廟的正殿,喵子剛要去,卻被中年和尚攔住了,「小施主,這邊請。」
「齊姥姥進去了,我也跟她一起去。」喵子想,小阿姨的秘密多半就在這裡了。
「往生牌除了家裡人,外人不能去拜。」中年和尚說。
喵子不解地看著他,朗星般的雙目看著人的時候很和善,卻也帶著不容置疑,明明他的語氣是極好的,喵子卻絲毫不敢違逆。仿佛他有一種不可僭越的威嚴,讓眾生只能景仰。
「什麼往生牌?」
「齊施主的愛女早逝,為了她能早登極樂,齊施主在敝寺供奉了往生牌。」
中年和尚帶喵子走進寺里的一間偏殿,這大概是他日常清修的地方,收拾得乾乾淨淨,陳設雖然簡陋,卻和他的人一樣,纖塵不染。
喵子回頭,看到冉非站在寺里的銀杏樹下,叫了他一聲:「冉非——」冉非聽到她的聲音,扭頭看了一眼,見她向自己招手,向她走過去。
「大師請你喝茶。」喵子總算找到機會化解早上和冉非鬧的不愉快。
兩人坐下,中年和尚親自煮水烹茶,看起來極擅茶道,他的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禪宗意味,佛教崇尚飲茶,正所謂茶禪一味,飲茶是修身養性的好法門。
把茶盅蓋打開,中年和尚把茶水倒進杯中,讓兩位小友品飲。喵子飲了一口細品:「這是碧螺春呀,好香的碧螺春。」
中年和尚慢悠悠點頭,「正是碧螺春。敝寺後山種了幾棵茶樹,每年明前雨後採摘晾曬,除了自家飲用,也用來待客。」
這和尚說話文縐縐地像個古人,喵子忍不住問他的法號。
「貧僧敝號行遠。」中年和尚很和氣看著喵子,看她喝光了茶,又給她倒一杯。
「大道行思,取則行遠。這個法號出自《禮記》呀,禪宗六祖慧能門下首座大弟子法號行思,是唐朝有名的高僧,您的法號和他取自同一句話。」喵子說。
如果說有什麼本領是喵子引以為傲的,毫無疑問就是熟讀古籍,喵子記不清自己是從幾歲開始對這些感興趣,她念小學的時候就已經能背誦很多古詩詞和經史典籍里的名句。
中年和尚見這小姑娘年紀不大卻對自己法號的出處脫口而出,非常讚嘆,如今國學衰落,年輕一輩對國學感興趣的人越來越少,難得遇上一個年紀輕輕就出口成章。
喵子看到他笑,訝異得下巴都快合不上,都說佛祖拈花微笑大徹大悟,怎麼眼前這個人也能笑得這麼動人心弦,看到這樣的笑容,誰還能在意他的年齡和身份,他就是和煦的春風,吹拂在心頭。
「行遠師父,您幫我看看手相吧。」喵子突發奇想,伸出右手給行遠和尚看。行遠和尚搖了搖頭,「貧僧不善此道。」
冉非原本對這些佛啊禪啊不感興趣,但是聽他倆對話又著實聽得有趣,喵子這姑娘還真是個寶藏女孩,越接觸就越能發現她身上的閃光點,這些閃光點讓她的形象在他心裡漸漸豐滿,變得非常生動。
「我給你看看吧,我會看手相。」冉非逗趣地對喵子說。喵子瞥他一眼,笑謔:「你會看相?恐怕你會的只是替女孩兒看姻緣。」
言外之意十分明顯,三人都笑了。
想起什麼,喵子把脖子上掛的玉拿出來給行遠和尚和冉非看,「這是我一個朋友的玉,想請行遠師父看看,有沒有見過類似的?冉非你也看看,見過這樣的玉沒有?」齊兌這塊玉珍貴,喵子只拿給她認為配得上看到這塊玉的人看。
冉非見玉的形狀像太極圖的一半,很罕見,不禁搖了搖頭,「玉牌和翡翠我見過不少,形狀這樣奇特的從來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