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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3:44:33 作者: 顏月溪
喵子忍不住感嘆,鬧中取靜,在寸土寸金的北京住這樣冬暖夏涼的四合院,當真是一種奢侈的浪漫,葉小舷家裡那樣有權有勢,住的也不過是西山大院裡的小洋樓,哪裡比得上這裡別致清雅。
就像作家馮唐在書里寫的那樣:每年花樹開花那幾天,在樹下支張桌子,擺簡單的酒菜,開順口的酒,看繁花在風裡、在暮色里、在月光里動。
這是何等意境,何等享受,人活一世,得住在這樣的房子裡才不枉此生。喵子頭一次對別人的生活格外覬覦。
開門和接待他們的是個二十出頭的男孩,一路引他們繞過影壁、穿過迴廊,自我介紹是苦大師收的學生,古玩行和別的行當不一樣,是要拜師父的,男孩大學學的是考古專業,拜在苦大師門下不過一年時間。
高人就是高人,苦大師養的寵物也別致,他不養貓狗,養的是一藍一白兩隻孔雀,陽光下藍孔雀波光粼粼、白孔雀優雅雍容,看到人來也不害怕,閒庭信步悠然自得。
書房又是一番景象,經過改造之後,房間不僅變寬敞了,採光也好了很多,喵子以前去過別的四合院,房間又小光線又黑,放東西都沒地方放,這裡不一樣,家具雖然不多,但件件是精品,黃花梨的桌椅線條流暢,榫卯結構不用一顆釘子,一看就是明代簡潔風格。
四合院的主人從書房裡間出來,五十上下年紀,穿一身質地優良的香雲紗唐裝,范兒特別正,給人一種乾淨利落的感覺。喵子看到他,總覺得像是在哪裡見過他,想了半天才想起來,好像是某電視台的鑒寶節目請過他。
作者有話要說: 高人來了。
第12章
因為和趙教授是熟人,苦大師對喵子也很客氣,讓小徒弟給二人泡上一壺功夫茶,不入正題,先談風月,等談出了情調,談出了適意,再談正事不遲。這一行講究一個緣字,沒有緣分的,人家就算見了你,也不會亮出真本事。
苦大師手裡那對老鐵核桃,喵子一早兒看在眼裡,作為古玩行里的奇葩,老鐵核桃難盤是出了名的,紋路淺容易裂不說,偏偏價格還死貴,要是遇上個頭大皮質硬的,不僅包漿上色慢,還壓手。除非特別有耐心的行家裡手,一般人玩不了老鐵核桃。苦大師這一對已經玉化的獅子頭,更是極品中的極品,至少盤了幾十年,不然不會有這樣鮮艷的顏色和質感。
苦大師瞧趙教授身旁那個看起來坐有坐相、文文靜靜的女孩子一雙眼睛可不文靜,盡盯著他手裡的獅子頭了,笑問:「小姑娘,你家裡大人也玩核桃?」
什麼嘛,當自己是小孩子?喵子先是嘟了嘟嘴,後來又抿起來,「我姥爺喜歡,他有一對三棱公子帽,祖上傳下來的。」
公子帽核桃是核桃里最名貴的品種,尤其是在明清兩代,一般人玩不上這個品種的核桃,清末京城裡流傳一句順口溜——貝勒手中有三寶,扳指、核桃、籠中鳥,賞玩核桃成為身價和品味的象徵。
文物界一時一個價,近些年公子帽的風頭被獅子頭取代,一躍成為京城四大名核之首。苦大師聽說喵子家裡藏有一對三棱公子帽核桃,就知道這小丫頭來頭不小,祖上是必定是玩字輩里的祖宗。
如今有錢有勢的人多,家裡藏字畫藏玉器瓷器的大有人在,有錢就能買,並不新鮮,祖上傳下來的小物件小玩意兒,反而能說明這個家族綿延興盛,從清末到現在歷經改朝換代,都沒把家底兒賣出去,是真有錢,也是真有勢,君不見多少八旗子弟一時風光,混著混著就不行了,到了民國年間,飯都吃不上的不在少數。
小徒弟把上好的明前龍井端給師父和客人,喵子品了品,滿口芳沁,果然喝茶還是得喝明前茶,齊兌說等新茶上市就送她,眼見著人家都喝上了,他的許諾還沒有兌現。
把喵子的家底看個差不多,苦大師開始說正事,趙教授向喵子遞了個眼色,喵子趕緊把齊兌那塊玉從脖子上拿下來,恭恭敬敬送到苦大師面前,來找人請教,態度首先要端正,古玩行頭一條講究心要誠。
玉器和瓷器一樣,行規是傳遞不過手,苦大師在工作檯前正襟危坐,等喵子把玉放在托盤裡,他才徐徐戴上手套,拿起特製的放大鏡細看。
古玉鑑定一般從包漿、沁蝕、紋樣、刀功、形神等幾個方面入手觀察,眼睛毒的行家把玉放在手裡掂量掂量,眼睛捎帶著看看就能看出個大概,但真正要辨別年代和價值,還得從微觀著手細看。
喵子見苦大師看了五六分鐘也沒有說話,大氣不敢出,等他看得差不多了,且用手摩挲著玉的表面,她才敢問:「您看如何?」
「東西是好東西,高古玉,西周時期片雕,如今這種珍玩小件兒市場上假貨泛濫,能收到真東西得看運氣。」苦大師給喵子吃一顆定心丸,喵子鬆了口氣,她的眼力還不算差,當初一眼就覺得這塊玉是好玉。
「那出處呢?」喵子急著又追一句,「聽一個朋友說,是明器。」
「高古玉基本上都是墓里出土的,從西周開始到漢晚期推崇厚葬之風,金縷玉衣、玉螳螂、玉蟬……都是那個時期的典型陪葬品,刀功和寓意都沒話說。你這玉是合葬墓里夫妻倆含在口中的玉含中的一塊,玉本身的質地和刀工都不錯,但也說不上有多稀罕,難得的是紋樣非常少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