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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3:19:18 作者: 寒鴉/梅八叉
    今日上午……

    傅元青怔了怔。

    所以皇帝料到下午內閣議事的情形……也推測出他們相中蘇餘慶的目的。

    可陛下為何要施以援手?

    蘇餘慶見傅元青不再說話,便行禮告辭。

    浦穎也與他一同出了紫禁城,路上還在與蘇餘慶聊些什麼,說著哈哈大笑,相當歡喜。

    天色暗淡下來。

    天空中的熒惑星更亮了。

    鄧譞從內閣出來,見到傅元青的聲音,冷笑兩聲:「熒惑入斗一事,乃是國祚有礙,帝星隕落,定是有奸臣在朝。傅掌印,想清楚是誰了嗎?」

    「鄧掌院覺得是誰?」他問。

    「是你。」鄧譞說,「傅元青,這顆妖星就是你。要解凶兆,只有你身死才可。」

    「是嗎?若只需身死,便可現河清海晏,死又何妨。」

    鄧譞有些語塞,半晌才惡狠狠道:「你等著,我這就去都察院找喻懷慕,讓他參你,妖星降世,你定不得好死。」

    說完這話,他甩袖而去。

    他的話並沒有讓司禮監掌印有什麼太大的恐慌,傅元青仰頭看天空那顆熒惑星,輕輕嘆了一聲,似乎有些遺憾:「天下的事,這般簡單便好了。」

    他摸了摸懷中那被捂熱了的竹簡,準備出宮門去長安街,看看百里時此時是否還在太醫院。

    剛往東華門方向走了幾步,就瞧見曹半安趕來。

    「老祖宗。」

    「怎麼了?」

    「熒惑入斗一事,欽天監那邊寫好了天象記錄,摺子也遞交陛下了。」曹半安說,「熒惑入斗如今已十二時辰,怕是要成定局。」

    「你辛苦了。」傅元青說,「可這麼急回來做什麼?」

    「主子爺有口諭,請您去朝陽門觀星台。」曹半安道。

    「好,那我一會兒去趟太醫院,便往齊天門走。」

    曹半安道:「不是的,主子爺讓您現在即刻過去。主子爺下午微服出了皇城,如今在朝陽門等著您過去。要同您共觀天象。」

    第50章 鎖鏈(修)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漢燦爛,若出其里。幸甚至哉,歌以詠志。」

    傅元青從狹窄陡峭的石階而上,還未上去,便聽見了少帝的吟誦,等他終於扶著欄杆走上觀星台的時候,諾達的蒼穹出現在他的眼前。

    天空高遠。

    星漢縹緲。

    觀星台仿佛是一頁扁舟在這片星海中悄然漂泊。

    少帝在觀星台上席地而坐,手裡提著一小瓮米酒,仰頭而飲。

    他今日微服,著藏青色深服,戴淡灰色幅巾,除了耳邊一朵精緻的藍灰色絨花,再無其他裝飾。可年輕人便是如此,無須過多的裝飾,已經十分俊美。

    年齡是最奢侈的裝扮。

    他擦了擦嘴角的酒,回頭看傅元青,依然微醺,問:「阿父,你去過碣石嗎?見過滄海嗎?」

    這樣的對話似乎曾經出現過。

    傅元青依稀記得,在某個夏日夜晚的西苑,在崇智殿外的釣魚台上,十來歲的趙煦拎著魚竿,妄圖釣蝦。可明月高掛,夜已深沉,也沒有什么小蝦上鉤。

    少年有些寂寥,趴在漢白玉的欄杆上,看蒼穹。

    銀河從太液池的那一角升起,億萬星光璀璨,橫貫蒼穹,落在了東方。

    「阿父,你去過東邊的碣石嗎?」趙煦問他。

    「去過。」他在趙煦身邊回答,「碣石山就在廣寧衛,離山海關並不遠,若策馬沿著驛道快走,不消時日也就到了。山體青黑,十分險峻。」

    趙煦有些嚮往:「那滄海呢?滄海什麼樣啊?」

    「滄海……」傅元青仔細回憶,「若登上碣石山,便可遠眺滄海,海水無窮,自眼前到天邊……遠處的海極溫和,波瀾壯闊安寧祥和。到了下午,便有漁船從海天一線出緩緩出現,帶著滿載的海產歸來。桅杆皚皚,不可勝數。然而到了岸邊,互相擠搡又像是著急要上岸似的,碧波泛起了浪花,浪推浪涌,抵達碣石山下時成翻著白花的巨浪,不知道哪裡來的脾氣,掀起數尺高度,拍碎在焦岩上,接著迅速消融退了回去。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永不停歇。」

    他說到這裡,少年沒了聲響,低頭去看,趙煦趴在欄杆上已經睡了過去,褲子捲起來,濕噠噠的黏在他膝蓋上,兩隻腳泡在太液池中,隨著波浪微微浮動。

    傅元青失笑,蹲下身,把趙煦移到自己懷中。

    他膝蓋有疾,無法抱起十來歲的天子,旁邊自有宮人過來服侍。

    可趙煦卻死死摟著他的脖子,朦朧中,含糊的喚他:「阿父……」

    「陛下?」

    「阿父,真想、真想和你一起去看滄海啊……」

    「廣寧衛不算遠。會有機會的。」他半是安慰半是敷衍。

    *

    「廣寧衛離紫禁城並不算遠,可一晃近十年過去,並沒有等來阿父說的那個機會。」少帝看天淡淡的說。

    傅元青在他身後跪地,俯首道:「奴婢有欺君之嫌。」

    「你起來吧。我不怪你。」少帝說,「都在皇城外了,便隨意些。」

    傅元青應了一聲,便起身,在墊子上跪坐,道:「奴婢為您斟酒。」

    面前只有一隻金碗,他開封了新的一壇米酒,為少帝倒了一碗。少帝接過去,問:「阿父飲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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