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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3:19:18 作者: 寒鴉/梅八叉
「兒子現在的心思不在這個上面,現有司寢四人,足夠了。」
「你年齡小,怎麼可能沒有心思。」太后嘆氣,「祖宗江山都繫於皇帝一人,倒讓你無暇享欲。只是開枝散葉也是皇帝的職責,司寢們是擔當不了如此榮寵的。皇帝還應早些選秀納妃。」
少帝瞥了後面跟著的傅元青一眼:「原來母后剛才在和傅元青說這個。」
「正是。」傅元青躬身,「太后正在問詢臣。」
「那有個什麼結論嗎?」
太后笑道:「這不是剛說起來,皇帝便來了。」
少帝表情平靜,只點頭道:「前朝瑣事纏身,朕便回養心殿看奏疏去了。」
「國事為重。」太后讚許,「皇帝注意身體。」
「謝母后關愛了。」
少帝微微行禮,轉身便走,走了兩步道:「傅元青,愣著幹什麼,跟朕回養心殿。」
「是。」
傅元青與太后行禮,轉身跟隨皇帝離開。
皇帝的步輦走了一陣子,眼瞅著看不到太后等人了,少帝開口道:「方涇!」
方涇小跑到輦下,躬身道:「奴婢在。」
「給你們老祖宗把凳杌抬過來。」少帝瞥了一眼左手邊的傅元青道,「他腿腳不好,走不得遠路。」
「是。」方涇一溜煙兒的去隊伍最後讓人抬了凳杌上來,小聲說:「乾爹,您坐吧,皇上操心您腿腳。」
傅元青膝蓋痛得刺骨,站得久了連手腕關節和肩膀都僵痛,走了這幾步路只覺得在刀窟中走一半的痛,如今有凳杌,便不推辭,謝恩後坐上去。
又走了一陣子,看到了順德門,少帝揮手讓步輦走慢了兩分,與傅元青的凳杌平行,問:「權鶯什麼意思?」
傅元青抬頭,看著左手坐在步輦上的少帝,東側的光正從他身後勾勒出一個側影,高高在上的年輕人讓他有一種正在遠離的錯覺。
「太后操心皇后的人選。」
「她想選誰?」
「權悠。」
傅元青兩個字說出來,少帝便笑了:「端的是好心思。她倒是敢想。為了後位她打算付出什麼?」
「兵部尚書在朝堂上對臣的支持。」
少帝這次更好笑了:「兵部?她也真敢想。家天下家的是趙家的天下,可不是權家的。」
傅元青沉默。
「阿父呢,你怎麼想?」少帝問。
傅元青沉吟了一下,在凳杌上回禮道:「陛下年齡到了,若有喜歡的心儀之人,納入後宮也是囍事一樁。」
「阿父這就想讓朕跟別人結婚了?」
少帝聲音沮喪,還帶了點委屈。
傅元青心便柔軟了兩分:「舉案齊眉,相敬如賓。與一心悅之人從此結髮白頭,應是天下最好的事了。陛下屆時便懂了。」
少帝乾笑了一聲:「阿父也說是要與心悅之人……」
「皇后必定是人中龍鳳,配得上陛下的,定讓陛下歡喜。」
「可不止是皇后啊,還有妃子啊,嬪妃、美人……後宮要被阿父充盈的滿滿當當。」少帝說,「那些要入宮的女人,朕都不認識。還得跟她們同寢……一日一個,還得裝作喜歡,裝作天底下再沒誰比做皇帝的日子更愉快。至於朕願不願意,想不想要……連阿父都不在乎。」
「陛下——」
「哎,阿父也不要朕了。」少帝撫膝長嘆,「連致仕的摺子都遞了上來,要棄朕而去了。」
少帝說的哀怨,眼眶都紅了,委屈落寞的不行,聽得傅元青一陣恍惚,仿佛他真的成了逼迫皇帝的惡人。可明明哀怨的應該是那些離家的宮中女子吧?
「致仕與納娶怎麼能相提並論?」傅元青微微皺眉,「陛下,若要提及前朝,臣便還有諫言。」
「……阿父要說什麼?」
傅元青道:「天子之職莫大於禮。夫以四海之廣,兆民之眾,受制於一人,皆以禮為綱,天子統三公,三公率諸侯,諸侯制卿大夫,卿大夫治士庶人,先禮後國,方有率土之濱。故做人臣有做人臣的本分,做國君亦有做國君的職責,誕龍子、立太子、固國本,便是天子之責。」
傅元青每說一句,少帝的眼神就暗一分。
「按照你的說法,生孩子是朕的職責……那你呢,應該有個什麼本分,遵守何種禮法?」少帝緩緩開口問。
傅元青一怔,抬頭看他。
少帝面露笑容,瞧不出喜怒。
傅元青停了凳杌,下杌掖袖拱手道:「禁庭宮奴,不配談三綱五常、四維五倫。應隸之畜之,驅之訓之。」
「既然如此,這些諫言你就不該說!」少帝沉聲道,「那是朝堂上的臣子們勸誡皇帝的話。」
「臣僭越。」傅元青道,「臣與諸位大臣同朝議事,今陛下垂問不敢不答。」
少帝沉默了好一會兒,胸口急促喘息,氣的眼眶都紅了,半天才勉強抑制住怒火。
周圍奴婢眼觀鼻鼻觀心,生怕遷怒。
少帝一拍扶手,沉聲道:「都停下來幹什麼?!趕緊回養心殿!」
一行人再不敢左顧右盼,手腳麻溜兒的回了養心殿。
*
到了養心殿,剛入暖閣,德寶為少帝更衣。
少帝不耐煩一手揮開,看著傅元青,挑釁一般道:「叫劉玖過來。」
「啊?」德寶呆滯,瞅瞅傅元青,小聲問,「陛下,老祖宗還在這兒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