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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3:19:18 作者: 寒鴉/梅八叉
他雖不懂,但也不敢多問,老老實實的應下了差事,遲點準備安排個穩妥的奴才去辦。
*
傅元青這病來的兇猛,去時卻徐徐。
他醒時,陳景正在為他擦拭臂彎。
「陳景。」傅元青開口說話,嗓子干啞,「我怎麼了……」
「掌印病了兩日,但是已發了汗,如今快好了。」陳景盯著他問:「掌印還記得前夜飲酒了嗎?」
「只記得通達來過。」傅元青說,「他送了我兩壇桃李春風,只飲了一碗,然後就醉了。」
他要再想,便頭痛欲裂。
「掌印別想了,宿醉又高燒,會更難受。」陳景站起來道,「屬下去叫百里時。」
「密雲也不算近來去需數日,怎這麼快?」
「嗯……總之是回來了。」
被東廠番子從密雲連夜拘捕的那種回來。
「那便請神醫。」
陳景抱拳離去。
方涇入內:「乾爹。宮裡有消息。」
「你說。」
「皇上讓劉玖代了您的批紅之權。」方涇道,「讓您回宮休養。」
「這是要休養,還是要禁足?」傅元青沉吟,「也好,我病體沉疴……確實耽誤國事。和主子說,傅元青立春後就回去。」
方涇急了:「乾爹,劉玖是個什麼不入流的東西,也配奪您的權。兒子不明白,想不明白!兒子這就去問問萬歲爺到底要做什麼!」
「胡鬧。陛下自有他的深意。你萬不可僭越。」傅元青阻止他。
方涇眼眶紅了,跪地哭著說:「乾爹,先奪您批紅權,後就要奪東廠、奪北鎮撫司,最後奪您司禮監大印——到時候,您還有活路可走嗎?啊?」
傅元青嘆息,忽然一笑,「陛下要我還政。這消息……總有一天會來的,我以前以為我多少會有些不甘心……今日聽到了,沒料竟然感覺心口輕鬆了些。你不要替我難過。我並不難過。」
正說著,陳景帶著百里時進來,方涇連忙擦了眼淚站起來伺候,還憋著嘴委屈之極的看了一眼陳景。
百里時號脈後點頭:「比上一次我走的時候好多了。」
「真的?」陳景不信。
百里時不耐煩,但幸好記得陳景的身份,忍住了沒冷嘲熱諷:「你以為我是誰?我是百里時,我說好多了就是好多了!」
「百里神醫懸壺濟世,仁心仁術,自然不會胡說。」傅元青道。
百里時嘆了口氣:「還是掌印懂我。您這病,非大荒玉經一路不可治。目前雖然看起來病痛來勢洶洶,可恰恰是將您骨子裡積累的那些個虧空、污穢都發了出來。這不是什麼壞事。」
他抬手拍了拍陳景的肩膀:「這味藥,掌印得好好吃、按時吃,益壽延年興許也有可能。」
傅元青被他逗笑了。
方涇還在生氣,看都不看陳景,氣鼓鼓的請了百里時出去開新方子。
「我不用益壽延年,若屆時真有轉機,請百里神醫救你一回。你還年輕,理應活得久些。」傅元青對陳景說。
陳景沒有接話,給他把薄被提了提,道:「這兩日日頭逐漸暖了,冰雪消融,掌印可要瞧瞧?」
「好。」
陳景把他抱到榻上,又給他裹緊被子。
然後推開窗戶。
不過才兩三日,聽濤居院內景色已經全然換了。
窗外旭日高升,輕雲追風……已然是早春的模樣。冰雪消融,只在陰暗的地方有些堆疊。幸好前兩日盛開的紅梅,還未曾全然凋落。
大約是百里時的方子真的奏效。
又或者因為批紅大權旁落,命運抬眼可知。
亦或者是陳景這樣安靜沉穩的人在身邊,讓人覺得短暫餘生有幸。
不再寒冷的風拂面而來,傅元青這十三年來第一次有了一種迎春的感覺,他抬手出窗,便夠著了剛發了嫩芽的柳樹,燕子在枝頭嘰嘰喳喳。
他眉眼柔和了起來,回頭對陳景道:「立春那日旌旗插滿皇城,按習俗要在東直門外迎春,凡勛威、內臣、達宮、武士赴春場跑馬。從東直門出發,過承天門,一路跑到新華門。皇帝會親登新華門等著嘉獎頭籌,飛魚服一套,黃金二十兩,再由御馬監中選汗血好馬一匹。順天府的年輕俊傑都要去試試,爭做風流……你可想去瞧瞧?」
「老祖宗若想去,屬下便陪您同去。」
「你還年輕,應該會喜歡熱鬧。」傅元青說,「那我們便去,讓廚子做好了咬春湯與春餅,晚上回來一同吃。」
陳景說:「好。」
方涇送了百里時離開,入暖閣時就聽見傅元青說:「方涇,前些年尚寶監送我的那套髮飾可還在?」
方涇茫然道:「乾爹,你不是嫌棄越制,便讓兒子收起來了麼?」
「把裡面那隻鎏金鬧蛾簪找出來吧。」
「好……」方涇說完,忍不住問,「乾爹,找鬧蛾簪出來作甚?」
「立春時節不應配戴鬧蛾?」
「按習俗是要戴……可您往年也不……」怎麼守習俗啊。
後面半句方涇咽了回去,可傅元青還是聽懂了他的牢騷,笑著說:「立春的時候,我帶陳景去圍觀春場跑馬。總得戴支鬧蛾簪才應景。」
方涇一愣,眼裡已經泛了淚花,壓著有點發顫的嗓子,把所有苦楚壓回去,勉強笑到道:「好好!兒子去找!給您找鎏金鬧蛾簪,給萬咳!……陳爺找只草里金……再、再備上萬歲爺賞您的蟒袍,保證讓您二位體體面面兒的去參加馬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