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解脫（2）

    「小七，我們去屋裡，聊聊天吧，我有些日子沒見你了……」

    梁秀芬歪在椅子上，因為瘦了不少，衣服看著空蕩蕩的，只有看著蘇悅華的目光，讓人能看出來她還有一點精神。

    「好，二嫂還能自己走嗎？我扶著你，我們走過去？最近吃的怎麼樣？有沒有什麼想吃的東西，我回來的時候帶了些市裡的小吃，等下你嘗嘗。」

    蘇悅華吃力的扶著梁秀芬，兩個人一步一步挪到了蘇吉亮和梁秀芬的房間，將她扶著靠在窗台那裡，蘇悅華已經渾身是汗了。

    「我沒什麼想吃的，現在吃什麼都沒有味道了，我也不想吃，小七你別忙活了，過來坐著我們說說話。」抬手招了招，梁秀芬就已經很吃力了。

    「小七，以前是嫂子不對，聽了別人的話，總覺得你聰明起來，是截了我們家的福運，是嫂子不好，嫂子鬼迷心竅了，嫂子跟你道歉。」

    「二嫂，你不要這麼說，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

    「我知道現在說這話有些強人所難，我還是想跟你說說，小七，我已經這樣子了，怕是過不了年了，看在你二哥的份兒上，往後，還請你多顧念著些小小，你二哥人老實，又沒那麼大本事，往後小小要是有念書的那個腦子，你多顧念些，小小以後會報答你的……」

    「二嫂，我知道，我知道，你放心，不管怎麼樣，小小都是老蘇家的孩子，我阿大已經說了，孩子們上學，他供的，你不用擔心，你現在的首要任務是努力養好自己的身體……」

    這樣的話，現在其實已經沒有任何實際意義了，梁秀芬，真的撐不下去了，就算蘇悅華坐在另一邊，也能聞到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腐爛的味道，或許，真的像她說的那樣，熬不過這春節了。

    「我們兩家，就你最有出息，往後家裡靠你的地方還有很多，小七，你二哥他苦了大半輩子，往後，往後若是有個人，你多了解一下，我就盼著他往後的日子能好一點……咳咳……」

    梁秀芬是真的不行了，隨著她咳嗽，那種味道就更明顯了，雖然不舒服，蘇悅華也儘量讓自己不會表現出來。

    「二嫂，你放心，二哥和小小，還有我們大家呢，只要小小好好念書，就是一直讀到博士後，我也供她。」

    「嗯，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小七，我剛進門的時候，你才多大，剛走穩當，還不會跑，一直追著我喊二小二小……」

    提到那麼久遠的過去，梁秀芬一陣恍惚，蘇悅華卻不自覺紅了眼圈。

    「你是個有福氣的，錦歸那孩子，我覺得不是個短命的，以後肯定會回來的，到時候我們小七就有大福運了，小七，你要好好的……」

    梁秀芬說完，腦袋一歪，躺在了炕上。

    「二哥！二哥！」以為梁秀芬就這麼去了，蘇悅華驚慌失措，哭叫起來。

    「小七，別害怕，你二嫂是睡著了，別害怕，沒事的，你去那邊送送馮叔，順便把大嫂叫進來，就說過來幫忙給你二嫂穿衣服……」

    蘇吉亮說著，他自己倒是先哭了起來。

    「哦，哦……」蘇悅華一時迷糊，沒明白過來蘇吉亮的意思，喊了大嫂穿衣服，過去送馮德成，突然才反應過來，二嫂這是不行了，要閉門了。

    村子裡有講究，如果有人去世，徹底咽氣之後，家裡當時所有人，都要一直守到葬禮結束，不能中途離開，否則會被視為不吉利。

    「馮叔，你先回去吧，這事兒估計是不會再請你們了，你跟嬸子好好的，我過了頭七就回來。」

    紅著眼睛，沙啞著嗓子，蘇悅華非常明確的解釋了現在的情況，馮德成也不囉嗦，放下東西轉身就走了。

    馮德成走後，梁春燕和於小滿兩個人幫忙給已經沒有意識了的梁秀芬穿好新衣服，在房間門口搭了塊平板床，鋪了嶄新的褥子，將人挪了上去。

    年輕人過世，是不能穿壽衣、畫棺材的，可是，梁秀芬已經有孩子了，她可以用紅色油漆的棺木入土為安。

    因為是年輕人，再加上已經徹底到年關了，梁秀芬的葬禮準備的特別簡單，其實大家都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這段時間，梁秀芬五臟六腑已經徹底腐爛，她經常疼的半夜叫喚出聲，大家看著她這麼受罪，也是心疼的不行。

    唯一痛苦的，可能就只有二哥蘇吉亮了。

    棺木在家裡放了兩天，終於入土為安，回去後，卻怎麼也找不到蘇吉亮，其他人還在收拾家裡亂七八糟的，蘇吉亮將小小帶到老人那邊，一個人悄悄出了門。

    「二哥，你節哀，二嫂能堅持到現在，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了，二嫂她最捨不得的就是你，你不要這樣。」

    菜棚外面的角落裡，蘇吉亮蹲在地上，抱著頭嗚嗚的哭著，蘇悅華看著他這樣，也是難過的不行。

    「小七，我沒事，你回去吧，我今天在這裡守夜……」

    他不敢回家，不敢回到他們的房子，哪怕早就已經做好了準備，真正到了那一刻，還是心疼的不行。

    他們沒有什麼海誓山盟，也不是因為感情才結合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頭毛驢就將人接到了家裡，十年時間，不是十個月，不是十天，雖然有吵吵鬧鬧、磕磕絆絆，可畢竟這是自己一個被窩裡的人，現在說沒就沒了，他回去，留下空蕩蕩的被窩，讓他一個人該怎麼辦啊！

    「二哥，你還有小小，二嫂走了，小小已經沒了母親，這時候她需要你的陪伴，你要振作起來。」

    「我知道，我知道……」只是，暫時還沒辦法接受而已，他會慢慢試著去接受的，接受她已經離開了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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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說呢，人死帳消，人都死了，還有什麼事情放不下呢，大雪就曾經特別特別恨過一個人，後來，人都沒有了，你的恨或者愛，又有什麼意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