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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2:19:00 作者: 八聲甘洲
「我殺了很多人……很多很多……」
說這話的時候,淨梵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他像是要透過手看到那些慘死的人,他不肯抬頭,不想去看扶霽的神情,其實與其說是不想,不如說是不敢。
淨梵知道自己不敢去看扶霽,更不想讓他開口,所以自己在這兒不斷地將同一句話反覆的說了一遍又一遍,而這一遍又一遍的話,卻像是一把刀在扶霽的心口劃了無數下。
扶霽終於聽不下去了,他喊了一聲淨梵。
淨梵不知所措地抬頭,他怕看見扶霽失望的臉,更害怕看見扶霽仇恨地盯著他,但是無論怎麼樣他就是殺了人,這無可辯駁。
「扶霽……」方才拿著長劍的淨梵是那樣的如同鬼魅,他的背影讓人像是看見了從地獄而來的羅剎,但是現在面對著扶霽的淨梵,卻像是褪去了所有的嗜血,他乖順地看著扶霽,明明自己要比扶霽大一些,但是他卻可憐又可悲。
他伸出手晃了下,只抓了一把空氣,然後失落又失措,他嘴唇動了動,想說話卻是到了嘴邊又再度咽下去,這不過片刻的時間二人都覺得十分漫長。
扶霽從一開始就一直想聽淨梵的解釋,就連現在他也想聽淨梵說。
哪怕淨梵說的話與別人的大有出入,他也不會立刻駁斥,但是他所心心念念的所渴求的不過是坦率的解釋,面前的人卻都不肯開口說一句。
「不是」這樣簡單的兩個字都沒有聽到,扶霽越發的失望,他看著淨梵,良久慢慢開口,「我想等到你的解釋,但是沒有等到……現在……」
後面的話已經不用他開口,二人都心知肚明,尤其是淨梵,他手中的長劍已經扔了,就這樣一副束手就擒的模樣,扶霽腳步頓了頓,但是最終還是走到淨梵面前,將他雙手付縛住。
二人這短暫的接觸,心中是說不清的,難言的悲憫,但是他們都明白,今日這一步走出去,他們以後再也回不了頭了。
*
淨梵被關在後山,那裡有無數的陣法,即便是好幾個元嬰期的修士也難以接近。
扶霽親手將淨梵送進那裡,也是他給淨梵上了縛咒,所有的這一切都不曾假手於人,而他身邊自有玄天宗的弟子隨從左右,但是卻沒有一個人敢在這個時候和他說一句不是。
所有人的心中都明白,發生了今日之事,站在其中最難受的還是扶霽,一邊是他長大的宗門還有師尊長老,另一邊則是他最好的朋友。
可是血海深仇大過一切,沒有人感同身受便沒有置喙的餘地,而且扶霽防不住有人對淨梵的殺意。
玄天宗經此一事,宗門大亂,而扶霽身為掌門弟子,被迫一力操持宗門事務,他將淨梵關入後山之後便日日忙得腳不沾地,有無數的事情等著他處理,所以只有晚上天絲漆黑時,他才能分出一點時間來去看看淨梵。
但是自第二日開始淨梵便不願見扶霽了。
扶霽站在後山,眼前是無數的法陣,他看不見淨梵的身影,只能聽見淨梵的聲音。
大概是有些遙遠,淨梵的聲音不是很清楚。
「扶霽你回去罷。」
除了這淡淡的一句話之外,扶霽等不到別的言語,他一個人站在空曠的後山,明明不遠處應當是有一個人與他同在,但是良久的寂靜之下,連他都漸漸的有些恍惚,那裡是否還有那麼一個人和他一樣的心境。
時間久了終究心中那最後一點遺憾也變成了怨氣。
扶霽想開口問淨梵,為何不能將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他,但是每每話到嘴邊他都再度咽下去,他知道這個人不會說的,而且二人之間隔著的不是這麼一段距離,而是天塹溝壑。
扶霽去了四次,最後一次他開了口,「明晚我不來了……」
淨梵沒有開口。
扶霽失望離開。
但是到了晚上,他再一次因為噩夢醒來,這段時日他沒有完全的睡著一次,夢裡是無數的鬼魅,有的人長得像是宗門師弟,有的人又像是死去的長老,明明從前他們都是溫和的笑臉,但是在夢裡卻一個個像是勾魂索命的惡鬼。
扶霽心悸不已,猛得驚醒,卻聽見外邊有人喚他。
等到扶霽隨便披了一件衣裳出去,便見宗門內火光沖天,他順著響動過去,底下無數的魔修在逼近。
他們一個個手中是邪氣四溢的武器,但是讓玄天宗弟子心驚的是,玄天宗下到處都是法陣,他們是如何沒有鬧出一點響動,就這麼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這裡的。
沒有人能夠告訴他們這個答案,所有的人都看著魔修一個個的逼近,他們身上的魔氣越發囂張肆意。扶霽站在最前邊,他身後是元氣大傷的宗門弟子。
「法陣起!」
扶霽一抬手,整個玄天宗的法陣俱開,但是因著玄天宗受到重創,法陣的威力明顯要弱於平常,而且更令玄天宗弟子驚駭的是,法陣好像受到了人為的干擾,忽然不穩定起來。一眾魔修只是稍顯阻滯,而後便再度覆壓而來。
「這是怎麼回事?玄天宗的法陣可不僅僅是這樣……」一人開口便有更多的人附和:「是啊,這法陣怎麼回事?」
「難道是宗門中出現了內鬼……」
「會不會是淨梵那個瘋子?」
「對啊,之前他便一身魔氣,而且根本不像是走火入魔的樣子,倒像是魔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