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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2:19:00 作者: 八聲甘洲
    淨梵輕聲嗯了下,又說了句謝謝,淨煦年紀還小,他深知對方跟著自己沒什麼意義,只是……似乎終究還是只剩了他一人。

    卻在這時,扶霽走近了一步,「你此番來九泉河也並非一無所獲,白褚若說的男風不是假話,那麼魔道傾覆雲渺宗一事還需從長計議,你現在孤立無援,不如……」他後邊還未說完,淨梵就忽然笑了。

    扶霽一僵,淨梵一隻手搭在他肩上,整個人傾身過來,潮熱的呼吸撲在他耳畔,「擔心我?」

    淨梵原先心中壓著無數的事情,仇恨大抵迷了他的眼,這段時日始終對諸事耿耿於懷,但是這會兒忽而反應過來,一貫寡言少語的扶霽竟然說了這麼多,中心意思只一個,淨梵心中忽然就是一陣漣漪。

    之前二人之間曖昧有過,溫情有過,疑慮有過,如今看來看去,似乎更多的是關心與擔憂。

    便如他自己,他擔心扶霽被卷進這些事中,而扶霽亦是擔心他因為仇恨失了理智。

    殊途同歸,大抵連扶霽自己也沒有發現自己眼中的那股迫切有多明顯。

    *

    扶霽最終還是先回了玄天宗。

    此後大半年淨梵再度失去蹤跡,但是和之前不同的是,扶霽總能在忍耐不住想要下山的時候收到一封信。

    從一開始的一月一封,到之後的十日一封,再到最後三日一封。

    這日扶霽正算著日子等信,外邊忽然有弟子來喚他,「扶師兄,掌門有事找你。」

    扶霽不明所以,還是換了身衣裳過去,玄天宗來來往往不少人見了他問禮,扶霽回禮,心裡想著別的事,直到他看見一抹熟悉的身影。

    「淨梵?」扶霽以為自己看錯了,但的確是淨梵,他一襲青衣,白玉束冠,漆眸劍眉,嘴角銜著一抹笑,見了扶霽更是溫潤如往昔,「許久不見……」

    那點尾音熟悉得很,扶霽心尖狠狠一跳,而後侷促地躲開淨梵的目光,對著掌門行了一禮,「師尊。」

    淨梵入了玄天宗。

    這是之後扶霽才知道的事情,而且準確來說,淨梵是被他師尊親自押回來的,據淨梵自己透露,扶霽師尊脾氣火爆,見了淨梵先將他揍成豬頭,而後封了他靈脈,生生叫人拖回玄天宗。

    扶霽聽到這兒的時候下意識地往淨梵面上看了看。

    淨梵蹙眉,「你在看什麼?」

    扶霽一臉認真,「師尊從不動手責罰……」

    「你懷疑我騙你?」淨梵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他抓著扶霽的手去摸自己腦袋上未消腫的包,然後不等扶霽反應過來又解了衣襟讓他看自己胸口的那個腳印。

    淨梵一臉鬱悶:「當眾踹我一腳啊,疼死我了!」他還抓著扶霽的手,另一隻手艱難地將衣襟往一起勾了勾。

    扶霽卻猛的縮回手,他訕訕往後退了一步,而後認真道:「既然你都來了玄天宗,以後便待在這裡,師尊叫我看住你,你……能不能別亂跑,免得惹師尊生氣。」

    他有商有量的,淨梵卻一挑眉:「我怎麼覺得之前僅僅你我二人之時,你乖得很,凡事都聽我的,但現在……怎麼就只聽那老頭的?」

    淨梵一派認真,扶霽一時之間都分不清他到底是玩笑話還是真的這樣想。

    扶霽愣了一瞬的工夫,淨梵失笑:「嚇唬你的。」

    他靠著玄天宗最粗壯的那棵樹,頭頂是葳蕤繁茂的枝葉,面前是端方冷肅的扶霽。

    「你師尊要收我為徒,」淨梵仰頭看天,卻只瞧見滿樹的葉子,「我原想著是要拒絕,可你師尊說,魔道千萬人,我一天殺一個也殺不盡,倒不如多修煉幾年,看看何時能大乘……到時一抬手便死一片,而且活得久,殺的人更多些……」

    淨梵說得認真,扶霽也聽得認真,只是到最後他打了個岔,「師尊說得沒錯。」

    淨梵:「……嗯。」

    就這樣,忽悠著,淨梵說不清是自己倦了還是怯懦了,便不再是日日想著仇恨入眠。

    大概是玄天宗的掌門有普度眾生的夙願,他竟收了淨梵為徒。

    而且因著淨梵比扶霽大一歲,生生叫他當了大弟子。

    一下子降成二師弟的扶霽有些懵,但很快就適應了。

    從「淨梵」到「師兄」不過三日的工夫,便叫得十分嫻熟。

    不過,淨梵有些鬱卒,因為玄天宗地方大想,卻沒有他獨立的靈府,加之他和扶霽成了彼此扶持的師兄弟,掌門索性叫扶霽分了一半靈府給他住。

    但是……淨梵明顯會錯了意,頭一夜就睡在了扶霽的榻上。

    剛剛沐浴回來的扶霽略懵,盯著床榻上的淨梵一時不知如何開口,最後還是淨梵先注意到了動靜,轉過身子對著他溫潤地笑了笑,話里卻是十分自來熟:

    「別的地方許久沒住人了,先和你共寢一夜,行嗎?」

    「師弟?」

    淨梵笑得乖順,白淨的臉上是顯而易見的討好,扶霽瞧著他大開的領口,下意識撇開眼,「嗯。」

    「那就這麼說定了!」淨梵扯著被子往床裡邊縮了縮,給扶霽留出好大一塊空處。

    扶霽衣襟整齊吃,連腰帶都是束著的,猛地一看不像是要就寢的,倒像極了要出門似的。

    淨梵躺在榻上,一雙點漆的眸子閃了閃,「衣裳不脫嗎?」

    扶霽垂在兩側的手蜷了蜷,心裡不知怎麼的就是一動,他不敢往淨梵面上看,沉默了半晌才道:「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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