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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2:18:40 作者: 秋李子
這日邱梭那邊來人說木料已經備好,請劉如蘊和燕娥兩人過去瞧家具的樣式,劉如蘊帶了燕娥坐車來到邱梭這邊。
邱梭這裡劉如蘊還是第一次來,本以為這紅毛人的廟和和尚的廟也沒多少區別,誰知一進門不見神像,倒看見一個藍眼白膚金髮的人穿了一身的大袍子在一個架子面前跪著。
第 37 章
聽見有人進來,這人站起身來,這下看的更仔細了,一頭亂蓬蓬的頭髮也不知道多少天沒梳?臉上一部大鬍子,那人張嘴說了兩句,劉如蘊不懂,他抓抓頭皮,露齒一笑,他笑起來倒罷了,嚇的小婉躲到了劉如蘊的身邊,燕娥雖大膽,卻還是頭一遭見到這樣長相的,邊打量邊想,這藍眼睛,金頭髮,不是和書上說的妖怪一樣的?難得二叔還能和他們交往。
劉如蘊也被唬了一跳,況且見這個男子並不迴避,心裡已經在皺眉了,只是她年紀總比燕娥她們要大些,見識也要多些,鎮定一下,開口道:「小婦人是來尋邱公子的,還請代為通報一聲。」男子眨了眨眼睛,努力的聽劉如蘊說的話,劉如蘊不由有些焦躁,這人不懂迴避倒也罷了,哪有男子家盯著女兒家看的,這蠻荒之地來的人就是這樣。
還來中華上邦傳什麼教?連禮儀都不懂,也不知道他們的教究竟是做什麼的?被男子盯著看的劉如蘊十分憤怒,看這個男子的打扮,應該也不是低下人,不好發火,只得一隻手緊緊握住燕娥的,側過一邊臉不讓男子再細看。
男子又眨了眨眼,那句話里的邱總算聽懂了,張開嘴說:「啊呀,邱。」劉如蘊剛鬆了一口氣,總算能聽懂這句了,誰知男子接下來的話依舊跟鳥叫一樣,劉如蘊照常一個字也聽不懂,男子見劉如蘊皺眉,也皺起眉頭來,突然往裡面跑去。
小婉這才敢從劉如蘊的身後探出頭來:「奶奶,這些是什麼人,怎麼說的話就像鳥叫?」劉如蘊的眉頭慢慢舒展開:「應是那些來傳教的教士吧,我在家之時,聽伯父說過,紅毛國的人長的就是這個樣子,聽說還有長藍頭髮,綠眼睛的。」
藍頭髮,小婉睜大眼睛:「那不和夜叉一個樣子?」夜叉,劉如蘊在心裡細細描摹一番,也是,藍發白膚,這不和夜叉一個樣子。
燕娥開口道:「姑姑,他們說的鄉談就和鳥語一樣,侄女陪著師傅去四處的時候都沒聽過這樣的話,想來定十分難學。」劉如蘊只是微點點頭,又等了半響,見還是沒有人出來,這個屋子裡面,只有上面掛著的木架子,還有張桌子,下面就是些長條的椅子,小婉四處打量一番,心裡又怕又急,怕從什麼地方冒出個長藍頭髮,綠眼睛的人出來,不由扯了扯劉如蘊的袖子:「奶奶,要不要我們進去瞧瞧?」
劉如蘊也覺得奇怪,笑對小婉道:「不如你進去瞧瞧,有人了就遞個名帖。」我?小婉指著鼻子?想起方才見到那個長的奇怪的,若再像劉如蘊說的,又長藍頭髮,綠眼睛,扮夜叉都不要另畫的人,小婉不由抖了一下。
劉如蘊也知道小婉是不敢進去的,只是站在這裡也不是道理,拉了拉燕娥的手,瞧見那邊有門,索性從這裡出去,小婉見真的要進去,不由躲在劉如蘊的身後,緊緊抓住她的衫子,劉如蘊不由好笑:「好了,不要這樣,他們總是人,又不是妖怪,會吃了你?」
小婉猛的搖頭:「奶奶,他們長的和妖怪也差不了多少。」燕娥不由笑了出聲,劉如蘊無奈的搖了搖頭,好在一出門就是個院子,布置和一般人家也差不了多少,天井裡有魚有花,兩邊廂房關的緊緊的,不過依舊鴉雀無聲。
小婉這才放開拉住劉如蘊的手,往開著門的廳堂裡面走了進去,邊走還邊叫:「有人嗎?」依舊沒有人回答。
小婉轉了一圈,見沒人回答,又不敢再往後面去,只得回到劉如蘊身邊搖一搖頭,燕娥不由有些急躁,開口剛要說話,這時傳來雜沓的腳步聲,卻是從後面傳來的。
劉如蘊轉身,來人正是邱梭,他旁邊還跟著方才的那個藍眼男子。邱梭見到劉如蘊,忙作揖下去:「對不住的很,本來預備在這裡等著的,誰知他們有人送信來,說碼頭有東西到,就去那裡了。」
劉如蘊也行了禮,說話時候,那個男子的眼,還是眨也不眨的看著劉如蘊,劉如蘊再大方,也會生氣,邱梭忙道:「這是三個月前剛從澳門過來的教士,是義大利人,他們國內的風俗,男子見到女子,是不迴避的。」
說著邱梭和那男子說了幾句,男子又快又急的說了幾句話,突然上前要拉劉如蘊的手,劉如蘊本來還在想,這蠻荒之地就是蠻荒之地,連個迴避都不知道,突然被男子拉住手,不由驚的花容失色,忙把手抽了回來。
小婉此時也顧不得害怕,站了出來,對著那個男子就罵:「你這是什麼道理,怎麼亂扯人的手?「男子愣在那裡,又嘰里咕嚕說了一串,邱梭也被嚇到了,忙上前來對男子說了幾句,男子聽到了,聳一聳肩,手放在胸口前,彎腰行禮就往外面走了。
燕娥方才卻是愣在那裡,等男子進去了,才嘟著嘴對邱梭道:「二叔,這人怎麼這樣,女兒家的手是隨便亂摸的?」邱梭頓了頓,看了眼劉如蘊:「這是他們那個國的禮儀,見到地位高的人,要親一下他的手,表示尊重,素日是見不到女子的,所以我也沒和他說過男女大防,誰知就。」
劉如蘊的臉色現在恢復了正常,笑道:「也罷了,風俗不同,工匠在哪裡?我們定完樣式也好回去了。」邱梭點頭,請她們再往後面來,再後面一進,才是邱梭的住所,卻也是空蕩蕩的,看來沒有伺候的人,邱梭請她們坐定,這才去尋茶。
劉如蘊細細打量了這間屋子,見擺設極為樸素,不過一桌一幾,架上有書,窗下有琴,別的再無長物,只是牆上也掛了個大架子,劉如蘊細細瞧了,原來是個光著上身的男子被綁在上面,頭垂了下去,看來是在受刑。
劉如蘊不由皺眉,這瞧來和佛教故事是一樣的,只是不知道是什麼故事?邱梭此時端了兩杯茶進來,笑著道:「此處乏人服侍,招待不周處,還請擔待。」
燕娥沒去接茶,只是指著那個木架子問邱梭:「二叔,這是不是你給我講的耶穌受刑的故事?」邱梭坐下點頭:「就是這個故事,我主死去三日之後復活,感召世人。」說著在胸口畫了兩下。
劉如蘊雖沒聽過這個故事,想來卻和佛捨身飼虎以救人的故事差不多,點頭道:「成佛得道者,大都如此,需忘了自身,才能得道。」邱梭點頭:「確是如此,我不求旁的,只願終身侍奉我主。」
說著邱梭垂下眼帘,輕輕吟誦了句什麼,用手又在胸口畫了兩下,劉如蘊沒聽清他吟誦的是什麼,想來是耶穌會念的東西,燕娥見狀,也雙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彌陀佛,劉如蘊見狀,不由笑道:「你們叔侄二人,信道都堅,想來日後定會的證大道的。「
邱梭淡淡一笑:「成道之路,並不只有一條,只要能誠心,則不管是信什麼,都會成道的。」劉如蘊輕輕頜首:「確是如此,大道本是一樣的,修什麼,不過都殊途同歸而已。」邱梭點了點頭。
又談了一會,工匠來了,定好了樣式,劉如蘊也就回去了,回去的時候,經過那間大屋子,那名跪在男子依舊跪在大架子面前,見劉如蘊他們出來,起身用手在胸前畫了兩下,嘴裡又嘀咕了幾句,邱梭在旁,笑著道:「他說的是,我主會保佑你們幸福安康的。」劉如蘊輕輕還禮,逕自回家。
直到上了車,小婉才感嘆道:「奶奶,還是你膽大見識高,竟一點也不害怕。」燕娥點頭:「我和師傅也曾見過無數女子,但是似姑姑這樣的,真是少見。」劉如蘊笑道:「你們兩個,這有什麼稀奇,總有長的不一樣的人,難道人人害怕?」
小婉嘻嘻一笑,燕娥沒有說話,劉如蘊瞧著她,燕娥在自己身邊,活潑了許多,只願觀保好好待她,若原來的觀保,劉如蘊是敢肯定的,現在,劉如蘊不由挑起車簾往外看,觀保究竟是怎麼想的?
車快到家,前面突然鞭炮齊鳴,險些把馬驚到,車夫忙死死的帶住馬,車這才穩住,小婉探頭往外看看,又問了旁邊的路人,伸頭進來對劉如蘊笑道:「柳掌柜的剛才得了個兒子,正在慶賀呢。」
柳掌柜家的蕊娘生了?劉如蘊眼前不由浮起柳大娘子的樣子來,不由嘆氣,這母以子貴,瞧柳大娘子也不是什麼厲害人,只怕會被妾欺到頭上來。
燕娥聽著劉如蘊的嘆息,緊緊的往她身邊靠靠,突然開口問道:「姑姑,他可會納妾?」他?劉如蘊先想不起來,後來明白說的是觀保,不由握緊燕娥的手:「不會的,觀保這孩子我明白,他不會的。」
燕娥再沒說話,只是又靠到了劉如蘊的膝上,劉如蘊聽著鞭炮聲音,看著柳掌柜的在門口喜氣洋洋的迎來送往,世間男子,究竟怎樣想的?
福氣
一時鞭炮放完,車夫重又趕車到了後面。小婉攙著劉如蘊下了車,上前叩門,半日都沒人應門,小婉撅嘴道:「陳媽媽定是又睡著了。」劉如蘊只是看她一眼,燕娥上前一推門,門卻沒在裡面鎖住。
小婉忙伺候劉如蘊進去,進了院子裡面,卻也是靜悄悄的,沒有人聲,小婉往陳媽媽住的地方張了眼,搖手道:「陳媽媽卻沒在裡面。」劉如蘊此時已經走到廳里坐下,打個哈欠對她道:「還不快些尋茶,今日柳家添了孩子,她定是去瞧熱鬧去了。」小婉應了,轉身就去尋茶。
劉如蘊坐下後,用手揉了揉額頭,覺得好受些許,見燕娥還站在那裡,笑著拉她坐下:「還想什麼呢?」燕娥看一眼劉如蘊,嘆氣道:「姑姑,方才的事。」劉如蘊握住她的手:「燕娥,你素日是個達人,此時又何必做杞人憂天的事?」
燕娥卻沒有像劉如蘊想的那樣笑了,只是低聲嘆息,劉如蘊想安慰她幾句,心頭千思萬緒,全都涌了上來,世間女子,有幾個是甘心把丈夫分出去的?燕娥又比旁的孩子聰明,自己大嫂他們在也罷了,日後大嫂他們不在了,觀保真要納妾,到時燕娥又會怎麼想?
劉如蘊此時倒有些悔了起來,若世間男子真是這般,嫁人又有何用?心頭氣血翻騰,隱隱又有腥甜之味,小婉送上茶來,劉如蘊接過,飲了一口,覺得口中沒有那股味道才對燕娥道:「燕娥,姑姑也不知道觀保日後會怎樣,只是要記得師傅當日說過的話,會修修旁人,不會修修自身,修自身就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