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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2:18:40 作者: 秋李子
    小廝急忙竄到屋裡,就打掃起來,王二爺笑了笑,這個寡婦,牙尖嘴利,倒也十分有趣,寡婦,寡婦,王二爺沉吟著,伸個懶腰,繼續夢周公去。

    劉如蘊回到席上時,珠兒見她久去不至,生怕她遇到了潘大爺,糾纏不清,到時候可怎麼辦?只是這也不是自己家,也不好隨便亂闖,正在如坐針氈之時,見劉如蘊進來,才鬆了一口氣,等到劉如蘊坐下,珠兒小聲的問:「姐姐,怎麼去了這許多時候?」

    劉如蘊笑道:「不過是看見花開的正好,賞了賞花。」劉如蘊此時的神態已經恢復自若了,珠兒也沒看出不對,只是哦了一聲。

    席上已經坐滿人了,王芝蘭見客來的差不多了,對在旁伺候的僕婦點頭:「開席吧。」這一聲令下,早就等候著的下人們一起動手,把菜陸續上了。

    戲台上的戲也開場了,主人家安一安席,剛走到下面第一席,就聽到外面傳來女子慡朗的笑聲:「妹妹,我來遲了,先罰酒三杯再說。」

    這聲音雖不算大,劉如蘊的筷子抖了抖,差點沒掉下去,珠兒也聽出來者是誰了,看著劉如蘊:「姐姐,大奶奶她?」王芝蘭已經放下杯子,出去迎了。

    眾人只覺得眼前一亮,一個美人出現在面前,她個子高挑,不似一般江南女子那般嬌小,頭上的髮髻梳的極高,左邊戴一指頭頂大小的金絲髻,右邊插了一支鎦金鑲寶簪,髮髻正中,別了一股鳳釵,鳳口處含著一顆紅寶石,正正垂在她雙眉之間。面上脂粉點的恰當,身上穿的是大紅袍子石榴裙,裙下露出繡有牡丹花的尖尖鳳頭,一雙眼,真似秋波一樣,只那麼一轉,滿廳的人卻覺得都被她看見了。

    珠兒已經嚇的打抖,手上的筷子都拿不住了,劉如蘊雖面上比她鎮定,心裡也在想轍,自己的大嫂不是蘇州人嗎?怎麼會出現在南京潘家的席面上,而且看樣子和王芝蘭還很熟,這是什麼原因?

    不等劉如蘊想出法子來,王芝蘭已經親自送美人過來,坐的就是劉如蘊旁邊空著的位子,劉如蘊頓時覺得汗如雨下,也知道為什麼帖子上指明要自己來了,都不敢抬頭去看大嫂。

    等到王芝蘭走後,劉大嫂才笑吟吟的問:「小姑許久不見。」接著對珠兒道:「珠兒,這麼些日子不見,你可長進許多了。」劉如蘊抬頭,面上不知該對大嫂做什麼表情,方才在王家花園一角看到的情形又浮現出來,那些牡丹不就是大嫂嫁過來的時候,自家才種的,聽說還是從大嫂的娘家移過來的。

    劉如蘊在那裡暗自思量,劉大嫂已經笑了:「小姑,你為人聰明無比,怎麼就忘了問問,我娘姓王,是南京人,這裡。」劉如蘊已經全明白了,看著劉大嫂:「嫂子,你,」想了想,劉如蘊終於把話說了出來:「你,不會是娘命你來的吧?」

    劉大嫂看她一眼,什麼也沒說,只是自己給自己倒了杯酒,卻沒喝下去,只是看著劉如蘊:「你說呢?」劉如蘊這下不知道怎麼說了,劉大嫂看見劉如蘊面上的表情,放下杯子,用手揉了揉額頭:「這是不是不是冤家就不聚首?」劉如蘊還在奇怪,大嫂怎麼會說這話,卻看見王芝蘭已經到了這邊安席了,見劉大奶奶和劉如蘊說的開心,不似初會,王蘭芝笑道:「表姐,你那日見我發帖子,還說要吳奶奶的表嫂親自到了,這卻是為何?」劉大奶奶笑的溫和:「我只是那天聽表弟說起,才想起有個族裡的堂妹像是和她一般,這才央你務必請她過來,今日一見,果然是你表姐夫家的堂妹。」

    王蘭芝聽到這話,一雙眼笑的越發動人:「原來都是親戚,怎麼也沒聽你提起過,倒是我魯莽了。」劉如蘊面上帶著笑和她應酬了,心裡卻十分焦躁,大嫂這話,又讓自己和潘家有了聯繫,自己的清淨日子,不知還能過多久。

    等到王芝蘭走後,劉大嫂見劉如蘊還在想心事,面前的菜擺著動都不動,給她布了一塊魚肉:「吃吧,我不過是和你大哥過來南京,去文聚樓書坊買書時候,看見了珠兒,這才打聽了下,猜到那個人就是你。」劉如蘊夾起魚肉,放到嘴裡,卻覺得食不知味,大哥也在南京,還有珠兒怎麼會沒看到自己大哥大嫂呢?

    珠兒此時也滿臉通紅,原來說了半日,這事竟是自己這邊出了紕漏,還猜了半天,當是潘大爺出的帖子,原來竟不是。

    雖然劉大嫂之後再沒說話,這場戲酒,劉如蘊還是吃的連上了些什麼菜都不知道,匆匆吃完,連場上的戲都沒看完,就告辭回家。

    王芝蘭也沒有挽留,虛留了一下也就分了。劉如蘊坐在轎子裡面,不知道怎麼想,王芝蘭竟是大嫂的表妹,之前從沒有聽說過,現在這樣,連大哥都在南京,究竟會怎麼樣?

    大哥也有許久沒見了,劉如蘊想起往事,掀開轎簾往外看看,也不知大哥會怎樣想?從小被他嬌寵的妹妹,竟趁他不在之時,做出這樣的事情,劉如蘊不由嘆氣,不過若是大哥在家,自己想必也和離不成,看來真是聞姐姐所說,萬事都有天註定,轎子穩穩停下,原來已經到家了。

    劉如蘊剛被小婉攙下轎,就見陳媽媽從裡面出來,想是等了好一會了,看見劉如蘊,急忙迎上前道:「姑娘,你總算回來了,大爺來了,我想使人去王家請你回來,卻被大爺說不消,現在坐在屋裡等候。」

    方才在王家遇到大嫂之時,劉如蘊已經想到哥哥會來,誰知來的卻那麼快,劉如蘊皺了眉,也不知哥哥來,是要罵自己呢還是做什麼?

    珠兒也下了轎,聽到陳媽媽所說,站在劉如蘊身邊問道:「大爺是怎麼來的,走前面還是走後面?」陳媽媽嘆氣:「我就覺得怪呢,大爺竟然是從你們走的這門進來的。」

    劉如蘊她們常走的,是從花園裡面開了個門出去,並不從前面進出,有客人來,也是從前面書坊進來,劉如蘊暗自笑自己,自己大哥是什麼人?十三歲就出來幫著父親打理生意了,這點地方還能想不到嗎?

    站在這路邊總是不雅,招呼著進去,繞過花園,到了廳前,劉大爺自在的很,坐在劉如蘊常坐的一個椅子上,旁邊的小几擺滿了東西,茶,點心,劉大爺手裡捧部小說在看,邊看還邊和旁邊伺候的小廝說些什麼。

    小廝眼尖,喊了一聲:「三姑娘來了。」劉如蘊剛想叫大哥,覺得小婉在旁邊不好,解下斗篷,遞於小婉道:「拿去漿洗了。」這才緩步上前。

    劉大爺把手裡的書隨意一丟,站起身來,瞧著妹妹,劉如蘊剛想行禮,見自己大哥只是定定望著自己,再不說話,心裡也有些發虛,不由低下頭。

    劉大爺望了半日,才開口道:「三妹這裡,甚是自在,想來三妹過的不差?」劉如蘊平日的機鋒,此時不知飛到哪裡去了,該怎麼和自己哥哥說呢?是撒嬌還是耍賴,此時哥哥說起自己日子過的不錯,甚是自在,又是為何。

    等不到劉如蘊的回答,劉大爺繼續說話,此時卻帶了嘆息:「可憐我們的老父老母,日子卻過的不好,爹雖竭力操持生意,精力大不如前了,娘呢,一頭烏髮,不過數月已經白了大半,連家務都懶待管了。」

    心事

    這幾句話雖然平常,劉如蘊卻聽的面紅耳赤,她看向陳媽媽,隨即目光又轉向劉大爺,半天口中才擠出這麼幾句:「我,我還一直以為,爹娘都安好的。」

    安好?劉大爺看眼妹妹,口裡重複了一下這兩個字,才對她道:「你還真放心,爹娘記掛著你,怎能安好?」這話卻帶有責怪了,劉如蘊的眼淚這時終於忍不住了,開始往下掉,卻也沒有拿絲帕去擦,就像小時候,自己哥哥說了自己,也是這樣只在他面前垂淚的。

    見她這樣哭,劉大爺的心果然軟了,用手扶一扶她的肩頭:「三妹,你的性子,我是知道的,最怨男子三心二意,潘家這頭親事,你退了去,也是好的,你是我嫡親的妹子,難道要看著你去受委屈不成,只是你也不能這樣不言不語一個人來到南京,教爹娘擔心。」

    劉如蘊聽到哥哥這樣說,咬一咬下唇,卻還是不說話,劉大爺見她只是低著頭,手裡攪著帕子,想來她心裡也有委屈,方才想好的埋怨的話,此時卻半句都說不出來,自己這個妹妹,當日娘生下來她時,就有些體弱,家人難免縱著她,自己身為長兄,就越發嬌慣著她,等她慢慢長大了,身體不像小時候那麼弱了,就開始粘著自己。

    自己算帳的時候,就在旁邊磨墨,寫字,初次學刺繡的時候,做了第一樣成品,就是繡的小荷包,也給了自己,當時自己還笑話她繡工極丑,結果她也是這樣在自己面前只是掉眼淚,別的什麼話都不說,此後就扔下繡花針,拿起筆來,誰知學了太多的東西,心性開了,竟做出這種事情,事後還稱自己不是劉家的人,雖說是為了劉家的面子著想,爹娘卻終究是爹娘,這個妹妹,如此聰明怎麼會想不到這點?劉大爺不由嘆息。

    聽到劉大爺的嘆息,陳媽媽趁機對劉大爺道:「大爺,三姑娘既已知道錯了,你們就坐下吧,別站著。」劉大爺哼了一聲:「知道錯了,陳媽媽,你是越老越糊塗了嗎?」陳媽媽被這句話一說,又嚇得不敢出聲了。

    劉如蘊聽了劉大爺的這句話,眼裡的淚水又聚了起來,劉大爺見狀,心裡最後的一點怒氣也沒有了:「好了,坐下吧,你今日想也累了。」劉如蘊聽到這話,想起在潘家宴席上,遇到了大嫂,雖坐下來,面卻不敢抬,半天才冒出蚊子樣的聲音:「大哥是幾時來的南京,要在幾時?」

    劉大爺坐下,陳媽媽忙上前給他把冷了的茶換了水,珠兒從方才進門之時,就大氣也不敢出,此時見劉大爺他們坐下,只是站在劉如蘊身後伺候,劉大爺喝了茶,才對珠兒道:「你和陳媽媽兩人,著實大膽極了,姑娘既從潘家出來,你們就該伺候著姑娘回劉家,怎能收拾了東西就往南京來,珠兒,是不是你覺得,三姑娘做了你的主,我們的話就全被你當做耳邊風了?」

    珠兒聽了這幾句,嚇的急忙跪倒:「大爺,奴婢並不曾這樣。」劉大爺輕輕敲敲桌子:「好了,起來吧,你現在也是一座書坊的老闆娘了,也不必奴婢長,奴婢短的了。」

    珠兒還是怯怯的看向劉大爺,見劉大爺眼裡的怒氣沒有原先旺,還是不敢起來,劉如蘊見哥哥遷怒她們,抬頭道:「哥哥,這事也怪不得她們,是妹妹我執意如此,你要怪就怪我吧。」接著又對珠兒道:「你起來吧,凡事有我做主。」珠兒這才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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