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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2:18:40 作者: 秋李子
話沒說完,就被潘大爺打斷了:「一個孩子,有奶娘,有丫鬟,發熱不去請醫生,找我做什麼。」口裡雖這樣說,已經甩手出去了,丫鬟看一眼劉如蘊,剛才劉如蘊和潘大爺說的話,自己也聽到了一些,大奶奶怎麼會這樣,嫁進潘家,多大的福氣,見潘大爺去的遠了,忙忙跟上。
劉如蘊見他們都走了,又只剩的自己一人,上前把門緊緊拴上,剪去燭芯,頓時屋內顯得比方才亮了許多,也不敢再脫衣去睡,靠在床邊,只是略打個盹。
難道這世間,真沒有女子的活路嗎?像杜夫人那樣,真的就只有她一個嗎?自己可有杜夫人這樣的運氣,尋得一個一心一意,彼此唱和的夫君?
漸漸的,燭台上的蠟燭癱軟了下去,東方又露出魚肚白,天亮了,劉如蘊剛站起身來,揉一揉坐了一夜,已經酸痛無比的腰身,就聽到門上傳來輕叩的聲音:「劉姑娘可是醒了?太太吩咐奴婢送洗臉水和早餐過來。」
劉如蘊上前開了門,門口站了兩個丫鬟,一個手裡捧了盆熱水,另一個手裡提了個食盒,見到劉如蘊,兩人彎腰施禮,劉如蘊認出兩個都是潘太太身邊得力的丫鬟,側開身讓她們進來。
兩個丫鬟既是潘太太身邊得力的,自然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手腳麻利的伺候劉如蘊梳洗,又把早餐擺上,劉如蘊沒拿起筷子,就見桌上放的幾樣小菜都是自己愛吃的,不由輕嘆一聲。
年紀大些的丫鬟早就打了一碗紫粳米粥:「劉姑娘,這是太太吩咐廚房做的,裡面放了紅棗。」劉如蘊垂下眼帘,要學的似潘太太一般八面玲瓏,挑不出半點錯處,或許就是這個家該要的媳婦了吧?只是自己不願這樣委屈下去,就算是在世間人看的痴傻拗性,也要做下去了。
劉如蘊微點一點頭:「謝過太太樂。」喝了半碗粥,夾了一點糟的鵝掌鴨信,也就飽了,放下筷子對那兩個丫鬟道:「我的事,想你們也統知道了,就請帶我去見你們太太吧。」兩個丫鬟對看一眼,看來大奶奶是勸不回來的了,大爺這樣好的摸樣,這樣好的性子,就不信世間還有比大爺更好的人了,大奶奶為何執意如此?男子家三妻四妾不是常事?
心裡這樣想,嘴裡不敢說出來,喚來小丫鬟收了東西,就在前面領著到了堂上,潘太太是早就等在那裡的了,看見劉如蘊來了,眉輕輕挑一挑:「劉姑娘,可想清楚了?」劉如蘊站在她面前:「潘太太,如蘊雖然是個女子,卻也是丁是丁,卯是卯的,說出的話斷沒有收回去的道理。」
潘太太聽見劉如蘊這樣說,輕輕點頭:「劉姑娘,你這個性子,說好呢贊一聲乾脆利落,說差呢。」還沒等她說完,劉如蘊就接口:「說差呢,就要說我是不懂進退,不知好歹了。」潘太太哂笑:「劉姑娘既是明白人,那就請吧。昨日你母親也說了,劉家再容不下你,話雖如此,我也派人去請了你父母,只是他們執意不肯來。」
說到這,潘太太停一停:「不過你的嫁妝,我潘家還是會全數給你的,當日你陪嫁過來的整套家具,總不好再從房裡拿出來,就折算三百畝田地如何?」劉如蘊輕輕一算,三百畝田地,恰和了當年打那套嫁妝時候的價錢,對潘太太道:「潘太太果然公平。」
兩人此時已經走到了前面,潘太太笑道:「做生意的,當然是事事公平才好。」
潘家的大廳,此時早坐滿了一廳的人,坐在最上面的是潘家的族長,從潘大爺論起,要稱一聲三叔公的,潘老爺和潘大爺也坐在下面,剩下的就是些叔伯,劉如蘊看到這個架勢,對潘太太道:「潘太太,這像是要休了我,不是要和離?」
潘太太一愣,笑道:「劉姑娘,休了也好,和離也罷,總要有見證的,你瞧,原媒不也來了?」劉如蘊妙目一轉,看見站在角落的果然是當日做媒的兩個媒婆,不過就是張姓李姓,這兩個媒婆,依舊是頭戴紅花,臉上的胭脂擦得跟猴屁股一樣,在那裡和人在說笑。
看見她們兩個進來,張媒婆搶先一步走上前行禮:「太太許久沒見,還是那麼氣派。」李媒婆快人快語:「大奶奶,不對,日後還是要稱呼為劉三姑娘了,等到日後重嫁,不就作興我們再賺媒錢。」說著就抽出帕子,掩住口笑,那張帕子不小,卻也蓋不住她那滿口黃牙。
各自行禮畢,坐定了,劉如蘊這才見另一個角落處,坐的卻是自己姐姐何奶奶,她面色有些蒼白,看向自己的眼裡滿是關切,劉如蘊不如低下頭,那口氣著實是忍不得的。
今日之事,眾人昨日都有些耳聞,來做見證,不過是順手人情的事,自然也有幾個說些寧拆十座廟,不毀一門婚的話,只是看劉如蘊這樣堅決,也沒人再說。
和離書早已寫好,潘大爺看著上面是妻子娟秀的字體,妾自負浣紗般貌,詠絮之才,後面的就再看不下去,詠絮之才,終究有詠絮之才的女子還是不願在這商人之家,別人輕輕念出後面的:既不能主中饋之責,也不能延潘氏之宗,紅繩既已系錯,自當放開紅繩,願潘氏再得佳婦。
潘大爺看著自若的劉如蘊,原來,她從沒有一點點留戀的心,堂上眾人都聽的清楚明白,潘家拿出當日劉如蘊嫁進潘家時候的嫁妝單子,金銀細軟交予她,又添上三百畝的地契,自此後,君自別娶,妾守孤寂,春花秋月各自度,劉潘兩姓不相關。
打算
請來的人不過是來做個見證,打個過場,看著潘大爺面上明顯的不舍,劉如蘊的神態自若越發刺人的眼睛,這劉家姑娘的心是什麼做的?雖有人這樣想,還是似看著一幕戲樣,一步步演下去。
簽了字,畫了押,中人做了保,原媒按了手印,男的被潘老爺請去花廳里,那裡早就備好了酒席,媒人在這裡看著潘家把劉如蘊的嫁妝發出去,潘大爺本該是出去外面陪客的,此時卻是定定的看著劉如蘊,劉如蘊只當個不見。
潘太太吩咐下人們把劉如蘊的箱籠從她房裡拿出,有些遲疑的問道:「劉姑娘,這些東西卻是交與誰去?」
劉如蘊正坐在那裡喝茶,聽到潘太太這樣問,把杯子放下,笑道:「勞煩貴府下人,替我把東西放到門口就成。」這個,潘太太饒是精明,也遲疑了一下,劉如蘊看她一眼,笑道:「潘太太可是怕旁人說什麼閒話?這你且寬心,做小輩的,已經安排好人了。」
潘太太聽了她這兩句,嘆了一聲,她在自家做媳婦的時候,雖也能伺候自己,卻總是有些不愛笑,當時只覺得是她端莊有禮,此時下堂求去之日,卻笑意盈盈,看起來容光煥發,自己的兒子,就算真做錯了,難道她就沒有半分留戀?罷了,這樣絕情的女子,自家也消受不起。
管家婆子抱著個首飾匣子過來,走到劉如蘊面前行禮:「劉姑娘,這是你所有的首飾,都在這裡。」劉如蘊示意她把匣子放下在桌子上,打開匣子,裡面一片金光燦爛,珠光寶氣,當日劉如蘊出嫁之時,劉家按了規矩,也是備足了首飾,黃的是金,白的是銀,圓的是珠,從沒有缺過,半年前劉如蘊走的時候,拿走了十來件,此時裡面都還是滿滿當當的。
劉如蘊看都不看那些首飾,從首飾最下面翻出幾張紙了,看一看,把其中一張遞給潘太太道:「太太,嬌兒既已給潘家留後,這是她當日的身契,還請太太收好,還了給她。」
潘太太臉色有些不對,這身契懂事的姑娘,本該在嬌兒被潘大爺收用了就拿出來,還給嬌兒,現在拿出,卻不知劉如蘊打的是什麼主意?
潘太太終究是塊老薑,臉色只是變了一下,就接了這東西,對身邊的丫鬟道:「還不快些拿五十兩銀子來給劉家姑娘?」丫鬟答應著就要去了,劉如蘊已經抱著首飾匣子起身,笑道:「潘太太不必了,小輩就此告辭。」說著又行一禮,轉身出去。
何奶奶見自己被劉如蘊視而不見,心裡不由有些怪自家妹妹,自己不顧相公的阻攔,來這裡給她充娘家人,她倒好,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只是想起娘的叮囑,也起身對潘太太匆忙行了一禮,就急急追著她出去。
潘太太看著劉家姐妹出去,回頭看了眼陳姨娘,把手裡的那張紙往她手裡一塞:「拿著,這可是你家姑娘的一片好意。」陳姨娘聽著潘太太擠兌的話,哪裡敢說出半個字來,潘大爺瞧著方才劉如蘊坐過的椅子,堂上已經空了,自己就真的那麼十惡不赦?她方才,竟連一眼都沒看過自己,潘大爺不由嘆息。
感覺到母親嗔怪的眼神,潘大爺也站起身來,拱一拱手:「娘,孩兒陪客去了。」出去的時候,腳步不免有些踉蹌,潘太太看在眼裡,只是輕輕嘆息,兩個媒婆你拉我一下,我拉你一下,互相拉扯著走到潘太太跟前:「太太,想也沒小的們的事了,這也就是告辭了,只是太太,小的這裡還有幾門上好的親事,太太要不要看看?」
說著話,張媒婆就從袖子裡拿出幾張庚帖來,李媒婆也不甘示弱,也拿出幾張來,潘太太揉著額頭,什麼話也沒說,丫鬟上前笑道:「兩位媽媽,這事是急不得的,沒看我們太太都累到了嗎?」
兩位媒婆忙住了口,行禮告辭,丫鬟一人數了一百錢給她們打發走了。
兩個媒婆一路說著來到門口,見門口竟靜悄悄的,方才那些箱籠也早就不見了,張媒婆問門口守門的小廝:「這些箱籠,你家大奶奶,不,是劉家三姑娘是什麼時候派人來拿走的?」
小廝看她們一眼:「箱籠剛一到,珠兒姐姐就帶人過來拉走了,劉姑娘是和何奶奶上了一輛車走的。」張媒婆對李媒婆撇撇嘴:「這劉家也寵女兒太過了,鬧出這樣大的亂子來,還要收拾她回家。」
李媒婆哼了一聲:「這是大家女兒,就算把天捅了個洞,也有人收拾,說不成的。」兩人在那裡議論,有知道今日潘劉兩家要和離得人,早早就攏在潘家門口瞧熱鬧的,誰知熱鬧沒瞧成,還有幾個沒走散的,聽到她們兩個在那議論,知道是她們的原媒,就圍攏來聽。
兩個媒婆聽的有人在聽,拿腔作勢,逼了個好事的在旁邊的茶館泡了碗茶,又買了幾個燒餅,拿了兩碟小點,在那裡坐下,邊吃邊說,聽的潘家這樣待劉如蘊,有人笑道:「這劉三姑娘這樣不知好歹,日後想來也嫁不到什麼好人家,生這樣女兒出來,真是給爹娘丟臉。」
旁邊的人點頭贊同,有人哼了一聲:「劉家的財勢這麼大,也有那種窮瘋了的人想娶她的。」劉家的財勢,兩個媒婆想起當日劉如蘊的嫁妝,那些東西,也夠劉如蘊豐衣足食一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