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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2:10:43 作者: 橙六
在背對著陳清和的那一瞬里,用力捏了捏。
鑰匙果然沒了。
所以,早上那一出,她那一跪,是有目的的。
而目的就是父親的鑰匙。
他閉上眼眸,極力克制著手顫。
他以為她為了他奮不顧身,萬般心痛,萬般心急如焚,竟從頭至尾是假的。
那還有多少事是假的?
她與他的相遇是假的嗎?是否從一開始她就是奔著相府而來?他受了家法罰跪祠堂,她來探望他給他上藥,也是假的嗎?難道就只是為了讓他放下警惕之心?
往日種種,到底有多少都是一場謀劃?
這把鑰匙,這把徐姨娘和她都拼了命要拿到的鑰匙,這把父親隨身帶了十幾年的鑰匙,背後究竟藏著什麼?
他剛欲站起身便是一陣頭暈目眩,眼前伴隨發黑,硬是用手撐著地面才堪堪穩住身子不倒。
可耳畔嗡鳴不斷,像是有千萬隻蟬一涌而上,要將他的腦袋炸裂開來。
「小公子?」
陳清和見他蹲了許久,出聲輕喚。
「我看夫子荷包紋樣特殊,很是好看,是淮安獨有的嗎?」
賀行雲站了起來,他拍了拍沾落衣袍上的污漬,再轉回身時一切如常。
陳清和一怔,隨即應答:「我也不知道,就是當時在街市上隨手買的。」
——那是晏寂清所選,而命人特意繡制。
他的書案旁邊,就擺著那麼一盆白曇。
「曇花轉瞬即逝,故而,京中紋樣里喜愛牡丹,又或者梅蘭竹菊。沒想到以曇花做紋樣卻是如此好看。」
賀行雲好像並沒有多心,將荷包輕輕放在了她的枕邊,去喚了丫鬟來打掃。
風便趁著開門之際呼呼往裡闖。
下人們都緊閉嘴巴,半個字也不敢多說。
陳清和探手將荷包收好,看著那朵在燭火的照耀下波光粼粼的曇花,想起定這紋樣時她也問過晏寂清為什麼。
短命之花,可不太吉利。
他沒有直說緣由,卻與她提及一個故事。
古時有個青年人經常去花園給花澆水,久而久之,花園裡的花神就愛上了這個青年。天帝知道後龍顏大怒,把花神貶落入凡間化為一年只開一次,一次一瞬間的曇花;又把那個澆花的青年送到了靈鷲山,賜名韋陀,希望他跟隨世尊釋迦摩尼修習佛法,忘記花神與過去。
後來韋陀成為了佛前護法羅漢,真的把花神給忘了。可變成曇花的花神,依舊在花園裡面等著青年的歸來,期盼著青年歸來再給花澆一次水。
當她知曉每年暮春時分韋陀尊者都會上山後,她就選在那個時段開花,把醞釀、積蓄一年的燦爛在瞬間綻放,希望藉此使韋陀記起從前。
終於,二百四十年後,有一聿明氏於心不忍,隨變成老者,將曇花帶到了西天大雷音寺,於如來訴說前因之後,世尊命韋陀下凡,了卻這段塵緣。
「有些事,無法爭朝夕,但存在過即是永恆。」
他喜歡曇花,因為曇花有種飛蛾撲火、向死而生的壯烈之美。
哪怕只開一瞬,也要奮力綻放。
接連幾日,賀行雲每天都是早早來晚晚歸。
賀韞也沒了動靜,下人們嘴巴變得牢固,除了祥和就是靜好,沒有半點風聲。
然而府外卻正掀起一場軒然大波。
皇帝下令徹查豐城山火,竟是大皇子手底下故意縱火,以阻斷疫病;而提出此法以仿古效今的人正是盛侯爺。
民情激憤不休。天子震怒之下削去大皇子官職,下令幽禁,而不准有任何人探視、求情,甚至連宮人皆被裁撤。
負責放火的均庭杖至死,一時間血染朝堂,無一人敢言。
一紙罪詔隨之下至盛侯府,言念其祖上之功,只待年後流放不予死罪論處。
陽光傾灑在庭院每一處角落,卻寒涼刺骨,沒有絲毫的暖意;街道上是絲竹管弦如舊的靡靡之音,推杯換盞,觥籌交錯;孩童們摔著炮仗穿過街巷,你追我趕的喊著對方:「姐姐!等等我!」「你快來!我可不等你了!」
無數字畫被一箱一箱傾倒在地上,官兵持刀架在盛侯爺的頸上,冷哼一聲:「盛侯爺,得罪了。」
女眷們被拖拽著哀呼慘叫不斷,年幼的女孩被母親摟在懷中,因不明白所發生的一切哭喊的已是氣咽聲絲。
盛長明不知哪裡生出的力氣拼死推開眼前的官兵,他沒有馬匹,只能靠著一雙腿往丞相府的方向狂奔。官兵在身後緊緊追趕,而相府是他唯一還能抓住的希望,哪怕今天他要血染長街,也必須見到賀行雲。
「行雲!行雲!」
他竭力呼喊著,衣袍凌亂不堪,鞋也不知所蹤,腳底被扎進了碎片,淋漓著鮮血再沒有馬球場上的意氣風發。
「放我進去!我要見行雲,我要見丞相!」
他用力撞著府門,明明近在咫尺的距離都已經觸碰到了,卻被侍衛一把攔下,踹下了石階。
「呃啊!」他翻滾在地,不顧百姓們的圍觀議論,再一次衝上前。
「行雲!救救盛家!救救我父親母親!縱火一事定有隱情,我父親怎麼會有這種主意,他想不到的!」
「我妹妹才三歲!流放要她怎麼辦?她會死在路上的!」
「行雲!行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