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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2:10:43 作者: 橙六
「屆時,海晏河清,四海昇平。百姓們都能吃飽穿暖,安居樂業,推動思想的變革,破除陳舊之愚昧。」
「男子能縱覽的天下女子一樣可以。不必困於後宅,不必以色侍人,嫁娶不再是唯一的出路,夫君、兒子,不再是唯一的依靠。獨立天地間。」
君子之德風,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風,必偃。
少年的袍袖在風中獵獵,神情堅毅。
與初見時那個頑劣的小公子已大變了個模樣,他不僅傾聽了她說的話,更是學會了去為女子處境思考,而非僅僅是為母親不平,所看到的那一小角。
在她教過的所有學生里,他是最與眾不同的。
陳清和不由得想到,她由晏寂清一手培養,是晏寂清的高徒,所以她有他的所思所想;賀行雲又何嘗不是?他與她共歷生死,一點一點蛻變,成長。他亦有著她的所思所想,映照著她的模樣。如青松般挺直的脊樑,撐起了浩然風骨。
「夫子?」
賀行雲側頭輕喚,望向她的眼神純粹、熾熱、又澄明。
陳清和回過神,抬起手來想像以前一樣揉一揉他的頭頂,可因思及那許許多多,最終只落在了他的肩頭,拍了拍。
「君子之道,你學得很好。」
「夫子的話,我銘記於心,莫不敢忘。」
他耳尖透著紅,緊捏著袖角的手指掐得有些泛白,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深深凝望著她,說道:「我有私心,不舍夫子。但我也明白,淮安是夫子的家鄉,就像樹的根,若我無法捨棄京城而去,就沒道理勉強夫子要留在京城。」
「所以如若夫子想要離開,我會千里相送。在相隔不見的日子裡依然走好前路;與夫子,山水有相逢,芳期可再會。那時,我一定比以前、比現在,更讓夫子驕傲。」
少年並沒有說出更近一步的話,哪怕再難過,也不肯讓她為難。
他想,他一定會成為她最出色的學生。
第38章 偷鑰匙
正月里,年還未過,許姨娘的院子又傳來了摔砸聲。
緣由自是因為那道菜,但滿府上下無人膽敢議論,唯恐傳出去要掉腦袋。
陳清和是從賀行雲嘴巴里得知的這件事。
那苦麻菜是憶苦的意思,於宮宴上賜如此一道菜顯然不會是什麼褒獎,多半在戳人肺管子,示以警告。
可賀韞有什麼苦可憶呢?如同賀行雲一般,他當年也是賀家獨苗;雖說賀老爺沒有做到他如今這般官位,卻也是能入朝的,多少人便是讀盡一輩子書也趕不上。
賀行雲如今懂了如何為人兄長,便聽不下去那邊一聲比一聲悽慘的呼叫,當即就撂下了書卷,道:「夫子,我要去看看。父親對媛兒一慣不好,只怕母女倆…」
他頓了頓,沒有將後面難聽的話說出,一揮袖子拔腿便往許姨娘院子跑去。
「小公子!」
陳清和呼喝一聲,動作卻因有意而故慢了兩步;待她『追』著到院外之時賀行雲早已踹開侍衛闖了進去,正與賀韞吵的不可開交。
更沖其質問:「這些年父親難道還沒折磨夠她們嗎!縱有千錯萬錯,父親的氣也盡可消了吧,如今又是尋什麼荒謬的由頭?難道要活活打死她們不成!」
「逆子!子不言父過,女不道母/奸。春考在即,你不專心溫書,是又開始犯渾了竟敢責問你父親!」
賀韞胸口作堵,起起伏伏,眼見著手邊的東西一把抓起那白瓷瓶便朝他砸去;可任碎於腳邊的瓷片飛濺過臉,賀行雲依舊不肯退讓半分。
他將幼小的媛兒死死護在懷中,擋在許姨娘的前面,反嘴相譏:「父親貴為丞相,卻治家無方,將一腔怨憤都撒至妻妾兒女頭上。父慈子孝。父親如此苛待妻女又如何稱得上慈之一字?」
所謂『父為子隱,子為父隱。』雖她不甚贊同,可在信奉孝道的東裕,賀行雲如此一番話非同小可,傳出去是要名聲盡毀。
「你!」賀韞聽得一怔,以往只是惱其渾噩,這回卻是真真怒極,急火攻心氣得手都哆嗦起來,吼道:「你敢忤逆!」
下人們驚詫地「撲通!」跪地,陳清和亦不再耽擱,忙抬腳闖了進去。
「相爺息怒!」
這忤逆是『十惡』之一,乃重罪,是可去官府上刑罰的。
「是我沒能勸誡、教導好公子,相爺若是氣惱便責罰我吧,公子他還小,不懂事,但忤逆二字萬萬擔受不起啊!」
說著她一把將賀行雲拉去身後,急切的不顧一切直接跪在了那碎瓷片上,於膝蓋處迅速沁開了血花。
「夫子!」
賀行雲驀然睜大了眼睛,顫了聲,單手扛著媛兒騰出空手來便拽著她胳膊要她起來。
「夫子你不要如此!縱然我今天犯下忤逆,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把姨娘與妹妹逼死!」
話落。
「好你個混帳!」賀韞赤紅著一張臉,抬腳用了十成的力氣,直奔著是要讓他十天半個月下不來床狠狠踹去。
「相爺!」
陳清和跪著飛撲上前,那一腳來不及收回直直就落在了她的肩頭,血亦拖了一地越扎越深。
「啊!」她痛叫出聲。
飛出一米之遠一頭撞倒在地,再沒能出聲暈倒了去。
「夫子!」「夫子!」
父子倆同時出聲,一時間倒是停了爭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