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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2:10:43 作者: 橙六
    賀韞到底為什麼不准請郎中?因為這就是他對許姨娘進行的『審訊』,以刺激、突破許姨娘心中那一道防線,如果她一直嘴硬,那麼媛兒的病就只能看天意。許姨娘敢賭嗎?她早晚會受不住的。

    又倘若媛兒真的命大活了下來,許姨娘也咬牙撐了下來,那到最後他不定真的會在許姨娘面前去扒媛兒的皮。對賀韞而言,媛兒就是一個專門用來逼迫、要挾、審訊許姨娘的工具與手段,而不是他的女兒。

    實在是狠。

    陳清和將需要的東西都藏在袖子裡,趁丫鬟們懈怠,朝著許姨娘院子趕去。

    她自然不能叫賀韞破了許姨娘的防線,她要力挽狂瀾回來,在這個節眼上徹底得到許姨娘的信任。

    許姨娘額頭磕得直流血也來不及擦拭,卻始終沒有求來郎中,她無助的只能一遍遍用水為女兒降溫,喊女兒的名字。

    陳清和快步沖了進去,一把將窗戶打開,直奔正事:「不要關著窗戶,要通風!把媛兒交給我。」

    「夫子?!」許姨娘被照進來的光一晃,腦袋懵了一瞬,隨即反應過來,抱著孩子撲跪在陳清和腳邊。

    「夫子,求你救救媛兒!求你救救媛兒吧!我做牛做馬,只要是我能做的,我拼了這條命也會回報夫子大恩大德!」

    陳清和沒有說話,她接過媛兒,認真的清理著她口中異物,令其頭部偏向一側,有利於嘴巴里分泌的液體排出。又用帶來的一小壺酒倒在布巾上,擦拭媛兒腋窩膕窩與胳膊內側,摩擦至生熱。如此便不會被嗆窒息,又隨著酒的揮發可快速帶走高溫;是民間請不來郎中,窮人家的法子。

    漸漸地,看著媛兒的面色平復,許姨娘的心也一點一點鬆了下來。

    「姨娘,去煮點橙子,放蜂蜜和一點鹽,這三樣應該不難拿到,可有助媛兒恢復。」

    「好,好,我這就去!」許姨娘連連點頭,沒有半分懷疑,通通照做。

    待安頓好了孩子,陳清和在床邊坐了下來,呼吸沉重,額上一層虛弱的薄汗。

    許姨娘突然『噗通!』一聲朝著她跪下。

    「姨娘,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陳清和忙去扶她,可許姨娘卻十分執著,她鄭重的狠狠磕了三個頭,本才止住的血,又滲了出來。

    「夫子,您不明白,您只是好心腸,可於我,於媛兒,卻是救命的恩德;我與媛兒在這府里小心翼翼卻還是如履薄冰,到底都怪我…若不是我這個母親,她又豈用這般受苦。」

    「不要這麼說,你對她的愛是獨一份的。我知道姨娘的不容易,可是,姨娘為什麼不能走呢?與其在這府里受盡磋磨,孩子也跟著遭罪,何不離開,去投奔親人也好?」陳清和蹲下身來與她平視,一步一步開始引導著套話。

    許姨娘搖了搖頭,小聲啜泣道:「我的親人…我哪兒還有什麼親人,唯一的親人還指望著我能救她呢…」

    果然。

    陳清和眸子微眯,故作考量的頓了頓,再度開口:「可是患了病缺錢?我聽賀小公子說,姨娘曾經是府里的丫鬟,還照顧過他,後來…突然便做了姨娘。可在我看來,覺得姨娘不是那種人,許有苦衷。我雖然只是個夫子,可這兩年在淮安也還攢下了些積蓄,姨娘若是缺錢,或者沒有去處,淮安那兒也還有處院子可住。」

    聞言,許姨娘既震驚的感動又心生無奈的絕望,眼神中倒真流露著想逃離的渴望,卻不得不又一次拒絕:「夫子真是頂頂好心的菩薩。可我不能走,他不會放過我的,我要是走了就是連累夫子。」

    「我來自南山,那年東裕與西秦開戰,家中就遭了難,只剩我和母親活了下來,不得不四處躲逃;但…最終還是到了相府。」她的話中含著一層尋常人聽不出的意思。

    但陳清和卻從中聽明白了。

    對許姨娘一家而言,所躲逃的不是戰火,是賀韞。

    許姨娘低垂下眼睫,喃喃道:「我若想母親活著,就只能留下,與他耗下去。我多耗一天,母親…也能多活一天。如若沒了價值,就會像那時死掉的人一般…」

    第22章 直面

    說著,許姨娘驚覺失言,趕忙止住了話。

    「夫子,我感念你是好人,也求你相信我,這府里不安全,他不是好人!相府看著光鮮,卻隨時會傾頹;但我們這些弱小的力量,倘若反抗,也只會如螞蟻般被碾死。」

    她悲戚的落下兩行清淚,欲語還休。

    「…」陳清和拍了拍她的手背,將人扶到床邊一同坐下。

    「姨娘,我不是糊塗人,你即便不挑破,我大概也明白了些許。你若信我,便也聽我一言。」

    她問:「姨娘心中以為,媛兒落水一事是怎麼回事?」

    許姨娘一怔,袖下的手緊緊扯起衣料,道:「媛兒她膽子小,必不可能主動去的!我,我…我覺得,是那兩個孩子故意欺負媛兒…」

    可說這話時她的眼神卻有些飄忽,顯然她心底有另一個答案。無論是不敢,還是自欺欺人也罷,她都沒有說出來。

    陳清和便掰開了揉碎了,強迫許姨娘不得不直面這個問題:「姨娘固然地位不高,寵愛不盛,但到底媛兒卻是相爺的骨血,真玩脫了,也是一條人命;姨娘以為,只憑兩個五六歲大的孩子,沒人示意,她們敢嗎?又或者她們敢,那為何又那麼巧丫鬟小廝都不在,都靜悄悄的,直到我跳進水裡才後知後覺的趕來?那些丫鬟和小廝甚至都不能自圓其說,可相爺還是隨便就給打發出了府去,連多查一查都不願意。難道沒有貓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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