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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2:10:43 作者: 橙六
    春光近在眼前,若隱若現,帶著陣陣暗香攀附上他的半邊胳膊。

    賀行雲端著藥碗出來,訓斥下人為何不進去守著。賀韞理智也從中一點一點回歸,他不想再與兒子激化矛盾,於是試圖將胳膊抽回。

    怎料倒引得女子恐慌,反而拉扯得更緊了。

    「救命…救救我…」

    陳清和氣息微弱,吐字也模模糊糊不甚清楚,但他還是依稀分辨了出來。一時心軟,耐著性子拍了拍她的後背,順手將被子又往上提了提。

    她將他好似當做了救命的浮木,半個身子都靠在了他的懷中,哆嗦的身子也逐漸恢復平靜。

    這種被依賴與被需要的感覺極大的愉悅到了賀韞,他甚至想將人全部摟進懷中;身量纖纖,柔若無骨的滋味定是絕妙。

    可惜現在還不是時候,只要衛安確認了她底細,他便可再無後顧之憂。

    想到這賀韞有些焦急的燥意,默默算著衛安回來的時間,倒也快了。

    賀行雲帶著幾個丫鬟,將房門推開——

    「父親?!」

    他看著床上緊密抱在一起的二人,手控制不住的顫慄,險沒喘過氣。可理智告訴他,夫子正昏迷著,至少夫子是不清醒、不願意的。

    山雨欲來,下人們都極識趣。卻又偷偷猜測,這府里是不是要多位姨娘。

    「嗯。」賀韞終於將胳膊抽回,本可以找個由頭與賀行雲解釋,可他沒有。

    他是老子,賀行雲是兒子,沒有老子做了什麼事要跟兒子匯報的道理!

    「將藥餵陳夫子喝下,讓那些丫鬟進來伺候吧,你頭髮也還是濕的,就別在這兒守著了。」

    「我不在這兒守著,等著父親再納位姨娘進府是嗎?」賀行雲上前一步,將藥碗平穩放於桌上,強行擠到了床邊,將二人隔開了距離。

    「你放肆!這是你跟父親說話的態度嗎?」賀韞一聲怒吼,夾雜著幾分被戳破的難堪,所以惱羞成怒。

    但他很快冷靜下來,下人們多少雙眼睛都還看著,於是沉了氣,低喝道:「看在你今日也算懂事,我不罰你,閉上嘴趕緊滾回自己院子去!」

    可賀行雲性子一慣就倔,他是寧可挨打都不會服軟的,反而一梗脖子,一不做二不休的叭叭叭當倒豆子:「父親想罰便罰吧。只是陳夫子不是那樣的人,也拜託父親尊重她,不要用那些下作污穢的心思去玷污夫子!」

    話音將落,一巴掌便狠狠扇在了他臉上,瞬間顯現出了五指紅印。

    他耳畔一陣嗡鳴,險些跌撞到陳清和身上,捂著耳朵,甚至被打的有些眼花。

    「你個小畜生,以為自己翅膀硬了,這些年吃穿用度,是誰供著你?你是憑空長這麼大的嗎?你以為是與我作對,沖我示威擺臉子,可你去戲樓、鬥蛐蛐,還有擺弄你那些破木頭的銀錢,又是從哪兒支的?沒有相府,沒有你父親我,你又算是什麼東西!侯府公子會與你親厚,看你臉色?雅集詩會上各家夫人女郎會相看你?文不成武不就、忤逆不孝的東西,我看你就是被你母親給寵壞了!慈母多敗兒!」

    賀韞越罵越生氣。

    賀行雲氣血翻湧,強撐著與之怒目而視,想說自己可以離開相府,可話到嘴邊卻猛然意識到,自己負氣搞離家出走那就是不顧母親的死活。母親沒有夫君的愛,沒有母家的底氣,本來就是一天天的熬日子,他是母親活下去的希望啊!所以他不能走,不能再像以前那樣耍一時痛快的小性子。

    於是第一次,他學會了隱忍,默默將心中所有怨憤藏了起來,壓抑住了滿腔怒火,道:「孩兒很敬重夫子,願意聽從夫子的話改過自新,但求父親也能敬重夫子。」

    賀韞「哼」了一聲,似乎是嘲弄他的低頭,又似乎是不信他的說辭,沒有應,卻也沒有再數落下去。

    直至賀韞離開賀行雲才發覺自己遍體生寒,為了控制不露怯,不讓父親看出他在發抖,於是一直咬著牙,嘴巴里已嘗到了絲腥鹹的味道。

    陳清和卷著被子,縮成了個球狀,倒沒有被父子倆的爭吵給驚嚇到。

    她還在喊冷,賀行雲趕忙端回藥,蹲在床邊用勺子舀著一口一口的餵到她嘴邊。

    就這般一守守到了夜裡。

    賀行雲趴在床邊,似乎是渾渾噩噩睡著了。陳清和睜開眸子,眼中清明,竟不似剛剛清醒,倒好像醒來有一段時間了。

    她撐坐起身子,複雜的看向床邊的少年。

    他敬重她,為了她忤逆父親,甚至被迫低頭後仍不肯鬆口的要保護她。

    他確實與賀韞不一樣,他什麼都不知道,心中沒有那些權利慾望,他滿心期待著的想成為的不過是公輸子那般人物。

    可她卻是故意的。

    故意接近他,接近他的父親;他所有為了她而與賀韞產生的矛盾,都不過是她的算計。

    陳清和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眉頭為之蹙起,想摸一摸他腦袋的手因為糾結而停滯半空,收回不是,落下也不是。

    於是她喚他:「賀小公子…」

    「…」賀行雲沒有反應。

    借著月色隱約可見他面頰泛紅。除了賀韞打的那個巴掌外,倒好像是在發熱。

    陳清和意識到不對,腦袋裡那些複雜的心事也都一掃而空,忙拍了拍他的肩膀:「賀行雲?賀行雲!」

    見他依舊沒有反應,便將掌心貼上了他的額頭。果然,因為沒有及時擦乾水,現下渾身滾燙,已然燒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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