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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2:10:43 作者: 橙六
說罷,在他肩膀寬慰的拍了拍。
「世家大族,總難以避免兄弟姐妹多些。歸其根本,男子若不娶納這麼多,自然就不會有那麼多;我知你與夫人諸多不易,可也不是你的妹妹們一手所造。」
所以,真要怨怪,那也該怨怪他那種馬爹提不上褲子。
陳清和自然是沒有說出這後半句;畢竟賀韞若能控制住自己的褲子,她還上哪兒下鉤子去?
「為什麼不能一生只愛一人?」賀行雲抬起頭來。
「我只是不明白,無論達官顯貴還是平民百姓,總是娶了又納,而若從一而終,便好像是種不行的恥辱。我想,這不過是色/欲薰心。可祖母又曾說,這是為了多子多福;所以娶妻納妾,最終為的都只是開枝散葉嗎?恨不得娶頭豬來才好,一窩崽最多能有十幾個呢,可比人一個一個生快多了。」
思及,他鄙夷的輕笑了一聲。
陳清和悠悠道:「女子婚事,要麼,是兩個家族聯合的樞紐,就如他國以示友好獻上的貢品;自然無關乎什麼情愛,更沒什麼你情我願。要麼,是男子強大的點綴,妻妾成群,對男子而言是種美名。」
說著,她揚起了唇角,眼神中卻沒有笑意,譏諷意味十足的繼而又往下說:「再或者,是交易,是走出泥潭困境的『捷徑』;一個女子,沒有強大的家底,沒有生存的本事,就會指望靠嫁人得以解決。賣出自己的皮相與生育能力給男子。這雖是現狀,可也莫笑,只需想,多少男子窮困潦倒時,靠一嘴花言巧語,借岳家起勢,最後卻又始亂終棄,不過軟飯硬吃,但最後光鮮亮麗,世人也就只記得其的成功了。」
可是,多少人家將出生的女兒溺死,多少人家信奉風水奇術洗女。
『家』難以成為女子的底氣,而男子當權下,女子擁有生育能力就註定被困後宅——倘若女子獲得了和男子一樣的資格,能去營生,她們有了自給自足的底氣,那得有多少女子不願意再奴顏婢膝的討好夫君,撐破肚皮的拼孩子了呢?
『誰說女子不如男?東裕女子亦可科考;雖不得入朝做官,但考取功名後可回鄉做夫子,開書塾,與男夫子一般受人尊敬』,這道政令看起來是對女子開闊了道路,實則卻透著一股假大方,假惺惺的味道。
同樣寒窗苦讀,考出成績,卻不能入朝做官也就罷了;實則更為加固了百姓們的認知:培養一個女兒的成本遠不如去培養一個兒子。他們甚至根本不會准允女兒讀書。
男權的殘羹冷炙,還要女子感恩戴德,實在是有理沒理的便宜全占盡了。
只需一些銀錢,就能換來一個女子來洗衣做飯生兒育女,既做妻做妾又為奴為婢的,心情不好了還可打可罵,不然便扣一頂不孝婆母不侍丈夫的帽子,她們也不敢提和離,唯有被休的份。
而被休就等同於壞了名聲,再嫁是難了,只會更加如履薄冰。所以她們寧可咬牙忍耐下去,也不敢吱一聲。這筆買賣實在不要太划算。
陳清和將握著書卷的手背至身後,行至檐下,冷風吹拂起她的髮絲,她看著遠方,心底瀰漫起一股悲哀。
「你看,同一種境況下,男子叫忍辱負重,女子卻會被惡意戲謔為賣身求榮。」
賀行雲所有的不忿,皆是因為站在他母親的角度去所思所想,卻不是因為女子的苦難。
「你覺著太可惡的事,實則啃食女子的皮肉骨血,吃人罷了。」
但他總歸是願意去聽去想的。賀行雲恍然:「夫子總能看到我所不能及的一面。」
她搖搖頭,正欲轉回身來檢查他的策論寫的如何了,忽聞西院裡傳來幼女驚叫。賀行雲也瞬間站起了身,陳清和已經快步朝西院跑去。
府中修建了許多池塘,以搭配那些奇山異石。如今正是寒冬,水面上結了一層薄冰,三個小女郎貪玩,下了學,趁邱夫子不在便踩了上去;冰面應聲而碎。
稍大些的那個許是離岸邊近,也率先察覺了不對,就及時的退了回來,隨即就傻了眼,只知站那兒撕心裂肺的哭喊。
媛兒被池水沒過了半個腦袋,憑藉求生本能拼命仰頭,死死扯住另一個小女郎的胳膊。
陳清和當即跳下池中,丫鬟們也後知後覺的聞到了聲響。慢得就好像是故意為之。
賀行雲緊隨其後亦是二話沒說,很快便一人抱著一個從池塘爬了上來。
「快請郎中!」
陳清和對岸上的小廝丫鬟吼了一聲,頭暈目眩間只得以掌心撐地。
「夫子!你如何了?」
賀行雲將妹妹一把交到丫鬟懷中,因著心急,飛奔得極快,竟幾乎是滑跪的撲到她身邊一把摟住了陳清和。
「夫子!夫子!」
相府內亂作一團,沒有人聽許姨娘的爭辯,她啞著嗓子,說自己的女兒膽小,是不會主動靠近池塘,更別提去踩冰的。
結果卻是母女雙雙被罰跪祠堂,其緣由荒謬可笑,竟是怪媛兒為求生而拖著姐姐。
林姨娘與婉姨娘哭哭啼啼著,紅著一雙眼,也不過是挨了兩聲訓斥罷了。
賀韞下令將照顧不周的下人通通發賣,實則拖出去悄無生息的料理個乾淨。畢竟傳出去也有損相府名聲。
相夫人有些於心不忍,雖說許姨娘這個白眼狼也算是扎在她心裡的一根刺,可她也不是個瞎了眼的,難道這些年了還會看不明白這幾個姨娘與孩子的心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