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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2:10:43 作者: 橙六
    甚至是自己的娘家,為了還能抱緊丞相府這棵大樹,也不會允許她離開。

    女子婚姻,情、愛、心意,從來都是最末尾最不值得一提的;最重要的是作為兩個家族利益的樞紐。

    所以出嫁的女子沒有家。夫家不是,娘家也變了面孔,只能在這些日子裡被無盡磋磨。

    爭風吃醋其實沒什麼意思,只是一盞孤燈坐等天明,那望不到頭的日子和一眼就望到頭的命運,令她既不甘又無可奈何。

    於是孩子就成了最後的一點指望。

    與其再納進來一個不省心的,倒不如納一個站在她這邊,能幫到她,幫到她兒子的人。

    這是她最大的讓步。

    「難得見他如此用功,就不要打擾他讀書了。將這些東西收起來,每天燉成湯給他喝;我知道行雲不愛喝,但這些都是對身子好的,他要是使性子,你就同他講是我說的,他若能老實些不惹他父親生氣,自然也就不必受這些罪。」

    想起那家法狠厲,兒子的脾氣性子又倔,相夫人難免憂心,眉頭緊鎖著就絮絮叨叨了許多。

    冬慶知道夫人是心疼公子,將補品接過,寬慰道:「夫人放心吧,現如今公子可聽陳夫子的話了!昨日陳夫子特意讓她院兒里的小廚房給公子送了碗南瓜粥,叮囑不可吃發物,才有助於傷勢恢復;公子一聲沒吭,三兩口全喝了乾淨,模樣還挺高興!」

    「是嗎?」聞言,相夫人目光略帶探究的望向屋內的陳清和。

    「看來這夫子是請對了。」

    是個能幫到她的人。

    那麼,如果她對相府的富貴有意…幫她一把也不是不行。

    相夫人運著一口氣,堵在心間,並不怎麼暢快。

    「是呢!」冬慶笑著,哪裡想得到主子心裡這麼多的彎彎繞繞。

    陳清和聽著那『嘎吱嘎吱』踩在雪地上的聲音漸遠,想相夫人這一關自己應該是算過了。

    一個被家庭束縛住的女人,被困在這四四方方的宅院,要從夫君手底下討生活,那麼兒子就會成為她的主心骨。

    同理,多年科考無望的人做了父母后也常常會將這份執念施加於孩子;自己做不成鳳,就寄希望於自己能生出個龍鳳。

    女子命運之悲戚,唯有站起來,努力與男子撕咬爭奪資源,得以不靠他人討生活,才能不被掣肘。

    道阻且長。

    第15章 官銀

    日子反覆,陳清和料得賀韞必還要查一查她的底細,故而一直沒再進行任何動作;卻是一日夜裡,本正在花園散步消食,忽聞西南邊傳來異響。

    「這是怎麼了?我好像聽到哪兒傳出了什麼動靜,好似在求救?」

    她故作不知那是許姨娘的院子,神色驚憂地詢問起一旁灑掃的丫鬟。

    那丫鬟也沒什麼心眼,如實回道:「大抵是相爺今日心情不好吧,我們都習慣了。自許姨娘產後肚皮鬆垮長紋,用了許多藥膏都沒用,漸漸便失了寵愛;加之生的還是個女兒,相爺就愈發厭棄她,只要心情不好就會去對著許姨娘發一通脾氣。」

    一開始府里人聽著那邊的動靜,還會議論許姨娘會不會被打死,但隨著這日子久了,也都見怪不怪了。

    陳清和聽得將眉頭緊蹙,長嘆一聲:「真是可憐啊…」

    說著,又頻頻朝西南方向回望。

    丫鬟瞧出陳清和的不忍,便誠心勸道:「夫子還是別多管閒事的好,那許姨娘不得相爺喜歡,也不得公子待見,您若是去幫襯了,只怕惹得相爺和公子都不高興呢。」

    「多謝你提醒。」陳清和抿了抿唇,又朝西南瞧了瞧。

    猶豫再三,最終還是邁腿前去。

    丫鬟見勸不住也沒再多嘴,又繼續干起自己手裡的活。

    左右人家是夫子,丟了這份工也還可以去其他地方,回淮安就更衣食不愁了,她還是先管好自己吧。

    然而陳清和前腳離開,後腳就沉了臉色。

    她並非胡亂發散善心。

    那許姨娘麼,正是那天在家塾遇到的母女;當時晏寂清給她的那一冊書卷上說,她來自南山,全家因匪徒而死,在逃亡路上為賀韞所救。不過因著戰敗,最開始賀韞只是將她安排在府里做個丫鬟,並沒有要她做妾的意思,後來是她自個兒想了法子,生米熟飯,一躍成了姨娘。

    『南山』這個地點很可疑,可晏寂清的人查了這許多年,結果是分毫未變——她確實已無親人在世。

    觀山一戰事關重大,而運往雲渡城的物資在南山被劫,賀韞差事沒幹好,會有心思平白無故的救一個平民女子?

    怎麼想都疑點重重,所以方才的對話不過是為了給自己接近許姨娘鋪一條名正言順的路。倘若賀韞或相夫人起疑,那丫鬟就會是她一切出於同情的人證。

    關於許姨娘,之前一直沒合適的由頭,冒然接近只會招人揣測,故而只能遙遙一面有禮的點個頭罷,但眼下卻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陳清和思量著,順著哭聲一路尋去。

    賀韞下了命令,清走了院裡所有下人,卻留了幾個侍衛守在院子門口。

    看起來不像普通的發發脾氣,倒比要打死個人還謹慎。

    陳清和從後牆靈巧的翻入,來到側面的窗子處矮下身子,屏住了呼吸。

    賀韞怒喝著,前面說了什麼她沒來得及聽,但依稀分辨得出他說了『官銀』二字,伴隨著撞擊聲,許姨娘發出慘叫,哀嚎著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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