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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2:10:43 作者: 橙六
    「啊?」盛長明眨巴眨巴眼,一時怔忪不解。

    也不知是不是炭火燒得太旺,賀行雲覺得有些燥熱,一把掀了被子,可再張口嗓子都啞了:「是昨日陳夫子特意叮囑的,說不要吃辛辣刺激,還有牛肉鹿肉之類的發物,對傷口不好。」

    說罷扭過頭去,嗓子癢得他眼底都咳紅了,好不容易控制住,對一旁的小廝吩咐:「冬慶!冬慶!這火盆太旺了,幹得我嗓子疼!」

    冬慶連聲應著,忙端來茶水,又去從碳爐里取了兩塊碳出來,開了一半窗子透透氣。

    冷風一吹,盛長明的腦袋也總算了是反應了過來,表情卻更似活見鬼,嘴巴張了又張,訝異地問:「你不是不待見人家嗎,這次還是因為她挨的打,怎麼聽起她的話了?」

    這陳清和不會是會下蠱吧!他瞪大了眼。

    而令他更震驚的還在後面,賀行雲這會兒已徹底醒了神,坐起身子從床邊一把拽過大氅搭在肩上,居然嚴肅的板起臉對他說教起來:「陳夫子人很好,她學識淵博,頗有見地,不是我們原想的那樣;你也不要總說那些下流話,如今我認她是我的夫子,尊她敬她,誰要是敢出言不遜,我可不會客氣。」

    說著,他在大氅上聞到了那已經散得微不可聞的鵝梨香,就好像女子溫軟的掌心撫上他的後背,將他摟進懷中,暗香撲鼻。

    於是鬼使神差的將大氅扯得更緊了些。

    盛長明被說教了一通倒也不生氣,他不過是對著賀行雲口無遮攔罷了,並不是見著個容貌姣好的女子就要發/春。

    如果人是賀行雲要撐腰的,他自然會一同禮待;比起這個,他更驚訝陳清和的本事。

    「奇了!你是真被她折服了?」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被折服又不丟人。」賀行雲聳了聳鼻尖,思緒卻有些飄離,大氅的溫度伴著那一點鵝梨香就好像將他拉回在祠堂的那一晚。

    盛長明望著好兄弟奇怪的神色,默了默,暗自嘀咕著這小子臉紅什麼?

    站起身來一拂袍袖:「行吧,既然你吃不得,那我把鹿再扛回去。」

    「嗯…嗯?」賀行雲遲鈍的回過神。

    「哎!哪有送人東西又收回去的,你們侯府未免太小氣!冬慶,去把鹿肉割了,分一些給夫子送去。我是不能吃,但夫子可以。」

    冬慶領命:「哎,是,小的這就去。」

    盛長明也沒攔,他不是那小氣的人。

    「我要是你以前的夫子,得知你居然也會尊師重道,必得氣死過去。」

    他語中帶了幾分揶揄,特意咬重了尊師重道四個字。

    賀行雲不是不懂好兄弟話語中暗指的什麼,頓時就更燥起來:「那是他們沒本事。」

    說著就開始趕人:「行了你該幹嘛幹嘛去,我要上課了。」

    「嘿!你這沒良心的!」

    「…」

    鹿肉很快便挑好的送進了陳清和院中。

    陳清和用晏寂清之前給她的藥包煮了壺水喝著,望著端上來的鹿肉,聽著丫鬟們歡喜的講著,說,能受到公子敬重的夫子她可是獨一份。

    她低垂下眼睫,在茶杯中看到映著的姝麗容顏,久久地,像一種肌肉習慣向上牽扯起唇角,笑意卻難達眼底。

    「去回,多謝小公子。」

    再抬眼,她又是那個為人溫和的陳夫子。

    日頭一點一點高高升起,驅散了冬日裡的寒氣。

    陳清和帶著備好的書卷重複著昨天的日程,不過今日再上課賀行雲精神了許多,也更加專注。

    他底子不算好但勝在聰慧,又很重諾,答應了的便是頭懸樑錐刺股也要做到。

    她不免調侃於他:「若賀小公子早些時候肯如此用功,想必早就能榜上有名了。」

    他卻藉機撒起嬌來,道:「夫子,我身上傷已經好不少了,看在我如此用功的份上,過兩天我們就去銅鑼巷子吧!」

    陳清和又哪裡會不知道他那點心思,哪裡是傷好了,就是想帶她出去玩罷了。

    「看來相府的藥確實是神,才兩天你就好不少了?」

    「夫子,我們男孩子總是皮實的;從小我就總闖禍,也沒少挨家法,都習慣了,幾天也就好了。再說夫子初來京城都沒好好逛過呢!」他笑著,與陳清和細數起小時候挨的打,又是上房又是揭瓦的,還帶著盛長明一起砸過不對付的小公子家的窗子。

    陳清和聽著他口中的童年,跟著笑了起來。

    於是最終還是允了他:「好吧,不過你得先把這一章,還有這一章,嗯,我再看看,還有這章…」

    她布置著課業,賀行雲越聽越頭大,趕忙搶過話茬,攔住了她繼續往下:「夫子放心!我這就背!這就背!」

    若任她再說下去,就甭想出去了!

    隨著日落為大地籠下一層金紗,一天悄然過去。

    少年埋頭苦讀,而女子端坐在書案對面,手裡拿著一卷書,孜孜不倦。

    相夫人悄悄來探望了一番,將補品與傷藥都交給了冬慶。

    隔著窗子瞧著兒子勤勉的樣子,對陳清和愈發滿意起來。

    到底這夫君她是管不住的。

    當年娶她,借著她常家的勢一步一步走至高位;後來常家幫不到他了便被棄之如履。可笑她這些年終究錯付,千絲萬縷的關係卻令她哪怕想離開也是離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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