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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2:10:43 作者: 橙六
一息之間她又恢復了平穩,就好像根本沒有那一瞬思緒的掙扎。
翌日,下人來抬賀行雲回房裡去,本做好了受他一頓脾氣的準備,怎料賀行雲挨了家法,可心情卻很是不錯,倒跟領了賞一般。
明明昨兒惹怒了新來的夫子,今兒倆人卻又一副師生情深了,真是怪哉!
前廳里,下人將所見所聞一五一十的講給了相夫人,相夫人緊皺的眉頭總算得見鬆快;嘆了口氣,道:「這陳夫子確實是很有一套,如今也瞧不出她對老爺是否有心思,就且留用著看看吧。」
「…」
陳清和從祠堂離開後先回了住處,更換下昨日裡的衣裳,又重挽了髮髻。
還是戲樓那條街,有間賣果脯蜜餞和糖水的小店;招牌已經被風雨吹打得舊了,但生意卻很是不錯。她拎了兩罐黃桃的,又買了一包杏干揣在懷中。
故作走久了腰腿痛,就扶著腰在門前的小板凳坐了坐,錘了兩下後左右探了探頭,瞧見茶樓就在不遠處,便忙起身往茶樓去,混進了人群之中。
不管有沒有人跟蹤監視,陳清和素來做戲便做全套,這是個極好的習慣。
晏寂清事先煮了薑茶,就好像早知道她會來;想是他安插在相府里的人給他傳遞了消息。
「喝了。」
他今日話不多,雖面色如常,但憑藉相處多年的直覺,陳清和猜他是有些不大痛快。
自從定下了計劃接她進京,晏寂清似乎就沒痛快過。他不說,她卻都看在眼裡;不禁回想起最初,他只是為了培養一枚合格的棋子,遠要比現在的樣子風度翩翩;而如今顯然是有了牽絆的心事,才隱隱藏著股陰鬱煩躁。
陳清和喜歡故意犯上,但還是乖乖先喝了一口薑茶,抬眼間開口調笑:「殿下什麼都知道,還要我做什麼?」
她並非真的好奇,因為這個答案是兩人最初會成為一條船上的原因,他選擇了她,而她也選擇了他,彼此利用。
所以,只要問自己,就能知道答案。
但晏寂清不願順著她去開什麼玩笑,便十分無趣的如實回道:「無論施多少恩惠也難保人心易變,而你我有共同的仇恨,才用起來安心。」
「殿下的話還是這麼直白。」陳清和笑意不減,雙手握著那杯溫熱的薑茶取暖,愜意地感慨:「不過能遇到對屬下如此細緻的主子,也算是幸事了。這找東家果然還是要找有人情味的。」
聽聞這話,晏寂清的面色總算有了一絲變化:「相爺為了你,將他嫡親的兒子皮都抽爛了吧,這東家對你倒也不錯。」
說著,一聲細微的輕哼,微彎了唇角,意味深長。
陳清和順著陽光傾灑的方向望向貴妃塌上慵懶斜坐著的男子,指尖撐著腦袋,任髮絲鬆散。
他一慣是如此的,慢條斯理,耐心蟄伏,然後一擊即中狠厲的咬穿獵物的喉管。
只是,今日的他看起來卻是實實在在多了抹倦怠,好像沒休息好。
「殿下這般說的話,會叫我以為…」她故意拉了個長音,頓了頓,就在他抬眼與她對視的那一刻,道:「您在吃醋。」
晏寂清一怔,似乎沒料到她嘴巴里會冒出這個詞,隨即臉色就徹底難看了下來,連聲音也泛起冷意:「在相府呆了一天,看來懷王府的規矩你是渾忘了。」
陳清和識趣的移開眼神,將人招惹了,便規矩起來:「是。」
她挺了挺身子,將薑茶放下,一板一眼說起正事:「殿下,此來我是有兩件事要說,一件是昨日裡我親見到了相爺,瞧他眼睛中摻著棕褐色,不似東裕人的血脈,想問殿下,相爺的身世可和西秦有關?」
晏寂清沉了氣,他轉動著拇指上的扳指,緩緩道:「你所懷疑的我一早便查過。他是賀家嫡子,從主母的肚子所出,所以按理,他就是東裕血脈。我又各往上查了五代,也沒有查出賀家與西秦有過通婚;而若要再往上,那時天下尚被分為諸個小國,這樣論起來,你我身上都不定延續著哪國的血脈。所以,這也是陛下能信用丞相的原因。雖然他長著引人非議的眼睛,但要用返祖現象來解釋,也完全解釋得通。近五代里又是純東裕人,就算祖上曾與西秦人有過通婚,那也是過去了。」
「如此。」陳清和點了點頭。
不過從晏寂清的神色來看,他對此是保留了疑心的,不過苦於確實查不出罷了。
於是她繼而道:「第二件事,是我在相爺書房發現一張紙。雖然手感很熟悉但又不盡相同,我敢斷定,那是故意仿的舊時澄心堂紙;此紙由陛下派人復原後,專用於與細作聯繫,是密紙。受檀皮與稻草杆優劣與配比的影響,這紙是很難仿製的,而相爺書房那張還是糙了些;我們一家細作出身,是很熟悉這紙的,但…對於不熟這紙的人而言,以假亂真卻是足夠了。所以,我認為,當年我父親傳給林將軍的密信定是被偷換了,而林將軍不夠熟悉此紙,故而沒能辨別出真假。殿下不如往這方面查一查,或許會有收穫。」
這確實是個重大發現。
「知道了。」晏寂清鄭重地頷首應下。
陳清和不好再耽擱,便要起身告退。
卻聽他突然又開口:「賀韞不簡單,你要多加小心,一旦勢頭不對,立刻撤出,不要多貪亦不要心存僥倖。」
她拎起那兩罐罐頭,問:「我若撤出,誰來找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