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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2:10:43 作者: 橙六
月色下,陳清和屏住呼吸,側耳留意著換班的腳步,鼻尖也泌出一層細密的薄汗,心如鼓點般撲通撲通衝撞。
要說完全不害怕那必是在逞強,可她必須成功,便只得將牙關咬緊。
相府謹慎,侍衛們的換班很快,那腳步聲已經越來越近。
汗滴順著陳清和的下巴滑落,就在砸向地面的瞬間只聽『咔噠』一聲輕響,鎖開了。
陳清和猛鬆一口氣,卻也沒工夫用來高興,她利索的將鎖取下,以防留下腳印而細心脫去鞋子,推開房門跑向窗子。
窗子是從內鎖的,在外面只能破壞而無法撬開,所以要從裡面將窗鎖打開。
打開後她又快步離開,將外門重新落鎖好叫人無從察覺。說時遲那時快,侍衛們剛好交了班回到院中,陳清和也如一隻靈巧的貓兒從窗口鑽了進去,只掀起一陣清風,仿佛從未有人來過。可隨著窗子的關掩,屋內也昏暗下來,只得以那朦朧的月光去依稀分辨,又要處處小心不要碰撞跌落,又或踩著什麼,恐出聲響會引來侍衛注意。
她率先來到書案前,將掌心緊張出的汗用帕子擦了擦,認真觀察過擺放的方向與角度後這才開始翻閱。
倒並不指望一晚上就能翻出什麼有用的東西,重要的是,不要出師未捷反把自己搭進去,引起賀韞那老狐狸的警惕心。
外面偶有侍衛巡邏的影子映在窗子上。她將身子矮下,一邊看一邊規整;賀韞的書案上有許多東西,甚至還放著一包話梅,她廢了許多時間才上上下下的全都翻了一遍。
只是,這能擺在明面的,想也是不會有什麼問題,左不過是與同僚相談,或與其他朝臣政見不同罷了;這個結果陳清和早有預料,若真能一下就翻出不得了的東西,那晏寂清這些年安排進相府的人可不是白安排了嗎,都是吃白飯的不成?
只是查探最忌想當然,便應了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會遺漏與錯過,所以她在將最後一張紙放歸原位時還是下意識的用指腹捻了一下,怎料就這一揉捻當真是有了發現。
陳清和的手指一頓,定睛看去——那是張空白的紙。
上面什麼也沒寫,但紋理細密,比流通的紙張都要光滑,倒像澄心堂紙。
為了確認,她再次細細的摸了摸那張紙,可惜屋內漆黑無法觀其顏色,不過這一次再摸倒是摸出了不同。
這既不是澄心堂的原紙,亦不是後來陛下下令復原的紙,只是仿的這二者,卻因配比不對故而還有些粗糙。
陳清和激動之餘湧上熱淚,不禁想起枉死的父親母親,就連手指都不由得打起顫。若能帶出去給晏寂清一瞧,這必是重大發現,可思量再三,理智回歸頭腦,還是算了。
自己初入府邸已經發生了許多,不宜再生事,否則就算躲過一劫以後也會被盯上。於是她最後確認過手感,將那紙重新放了回去,轉而打量起角落裡的箱子。
箱子是上了鎖的,陳清和再次拿出銀針試著去撬,可方才已經廢了太多時間,不知不覺的侍衛就開始換第二次班,若錯過這一次時間就要等到清晨。
貪一時吃大虧,陳清和果斷放棄了撬鎖,不再多探。
她按原路從窗子翻出,將門打開再進去鎖上窗子,確保一切都與未進來時一模一樣後仔細鎖好了書房的門。
這書房雖只看了一小處,接下來倒確實要去祠堂了。
可憐賀行雲挨了鞭打,衣衫浸著血與後背緊貼著而粘連,就連膝蓋都跪得紅腫了,又餓得厲害,卻還堅持跪那蒲團上冷得哆嗦。
聽到腳步,他知道父親母親不可能過來,也就只有下人了罷。可有父親的命令在,他們定不是來送飯送藥的,那就只有來帶他問責之類的了,總歸不會是什麼好事。
「下人們早就被夫人悄悄吩咐走了,你倒老實。」
陳清和從袖子裡拿出那兩個已經徹底冷掉的饅頭,在他身旁另一個蒲團上坐了下來。
小少年模樣狼狽,倔犟卻不減分毫。
但在看到來人居然是陳清和時,眸子還是驟然放大,閃過了那麼一絲欣喜:「夫子,你怎麼來了?!」
「來看看你是不是餓了。」
陳清和將已然冷硬的饅頭塞進他手中,絲毫沒有騙小孩的愧疚,道:「夫人勸我,若此時請辭外面不定如何風言風語,故而留我再在府中呆些時日,再試一試。我想,如今我既還是你的夫子,就擔著教育你的責任;先前你我相識得不痛快積了許多誤會,若能就此解開也好,故而來看看你。你父親不准旁人給你送飯,我尋了藉口也就拿到這麼兩個剩饅頭,你且壓一壓餓吧。」
她面上已無怒意,又恢復了往日的平和。
賀行雲握著那兩個饅頭鼻頭一酸,不知想到的是母親的隱忍,還是父親的狠心,一張嘴就想掉眼淚,便暗嫌自己實在沒出息,忍了又忍,生憋了回去。
「夫子,對不住,我實在不該說那些混帳話的…我…我就是想到母親為了那些妾室垂淚的模樣,心裡不痛快……夫子雖在淮安,應也聽過我父親風流的名聲,所以,所以我…」他解釋著,哭腔又不爭氣的泛了上來。
夜風吹得燭火明明昧昧,女子突然靠近,在身旁蹲下,用那溫軟的手掌撫過他的腦袋,將他輕摟。
鵝梨香沁人心脾,令人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