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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2:10:43 作者: 橙六
「你一入秋冬總咳嗽,嗓子便啞;這是秋梨膏糖,而這些,平日裡煮水喝,會讓你舒服些。」
說著,晏寂清微昂下巴,示意她看向桌上那一摞摞的紙包。
與此同時:「水開了。」
他出聲提醒。
陳清和忙將茶壺拎下,正準備將第一杯斟給他,他卻搖了搖頭。
「是給你煮的。」
陳清和手一頓,隨著茶湯傾倒入碗中,果然裡面熬得都是潤喉止咳的藥材。她默了聲,乖乖飲下一碗,見他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也沒有發問,只轉去忙起自己的事來。
夜風習習,女子以一支白玉簪松垮的將長發挽住,伏在案前認真勾勒著圖紙,而晏寂清緊閉眸子小憩,倒意外睡得舒服。
燭光搖曳,明暗間貴妃榻上的人緩緩睜開眼眸,主動往碳爐中加了些碳,翻了翻後,到她身旁落座,拿起那些竹片做出的模型借燭光仔細端詳。
「公輸子削竹木以為鵲,成而飛之,三日不下。你是要做這個?」
陳清和點點頭,卻連臉都沒抬。
「我想,人若能有鳥兒那樣靈活的雙翼,或如風箏那般,借著風力,乘風而起,想來便能滑翔於空中。賀小公子要我拿出足以讓他心服口服的工巧,他眼高於頂,小玩意只怕是不行。不過好在我有幸能踩在前人的肩膀上,有圖紙可借鑑。」
只是,即便有圖紙,也不是隨便就能復原出來。
十五天,時間是趕了些,怕若是試飛失敗,再重做都來不及。她實在沒什麼閒工夫多聊。
「《五帝本紀》記載,舜的繼母和弟弟象嫉恨舜,常在舜的父親瞽叟面前進讒言,數落舜的不是,瞽叟便對舜遂生殺念。一次,瞽叟讓舜去修補穀倉屋頂、刷漆。舜剛上去不久,他便悄悄放了把火,點燃了穀倉。舜急中生智,用兩頂大斗笠做翅膀,從穀倉上滑翔而下,得以順利逃生。然,終究還是只能實施短距。」晏寂清話里頗為可惜,他將模型放下,道:「我來幫你。」
陳清和笑了起來:「殿下的野心未免也忒大了些,能實現短距就已很是不易。這凡事總有兩面性,就像火藥,最初所做不過是煙火罷了,後來卻用在了戰場上;若飛行得到實現,豈不也就能將火藥從空中投下?所以又有話說啊,傷人者自傷。得失焉知福禍?無論是這些奇術,還是人走的每一步,總是暗中消耗著代價。或許有一天,海晏河清,這些,才能真正的成為百姓之福。」
「這話從你口中說出,倒是稀奇。」晏寂清手裡削著竹片,有木屑飛濺進火爐,被火苗一瞬吞噬。
「我原以為你是那種,為了目的飛蛾撲火也在所不惜的。」
「我是啊。」陳清和總算將臉抬了起來,眸子裡映著一水流光,仿若倒在湖中的皎月。
反問:「不然怎麼會和殿下是一條船上的呢。」
也正因如此,他是她值得信任的執棋人,她是他可以放心利用的棋子。
「如若必要,我定會孤注一擲投身於研製那可以承載火藥的竹鵲,粉身碎骨,也要拉所有人陪葬。可因為有殿下,想來我還不至於要如此早逝。」
她彎了眉眼,話語之中帶著那麼一絲惑人的繾綣,而在此時他竟為之有那麼一瞬失神。
「自然。」
他深吸一口氣。
「越早將證據找到,你我都能活得更久些。」
兩雙手,指尖無意間碰觸而過。
一溫一涼,惹得陳清和呼吸一滯,仿若聽到瓦楞上冰雪消融成水,滴滴答答墜落的聲音,卻又默契的將心思全投注在手中的竹鵲。
於是一夜過去,寒冰依舊,唯有紅燭矮下了腰身。
晏寂清沒空日日來幫忙,卻還是擠著時間隔三差五的來上一趟,兩人對竹鵲反反覆覆修改了多次,在第十三日總算是定下來一版可拿去試飛。
托他的能耐,夜深人靜悄悄運著竹鵲去了城北荒郊。
「勞煩殿下幫我綁上綁帶了。」陳清和主動背上竹鵲,將雙臂張開。
卻乎覺背上一輕,竹鵲被從身上取下。
「我來吧。」
陳清和一怔,雖為著安全選得是個矮坡,下面又有條河,可若真摔下去也絕不會只是皮外傷。
「殿下的命比我重要,怎好叫殿下來?」
「這竹鵲也算是我一半心血,既指望以後能用去炸別人,總要親自一試才有數。」晏寂清說的雖只是玩笑話,卻是真的將竹鵲綁在了自己身上。
替她試飛這件事,他是認真的。
「這竹鵲也是我...」陳清和正想將這話原封不動的還他。
卻聽他的衣袍在風中獵獵作響,沒有半分猶豫的俯身躍下。
空中響起「噌!」地一聲,他展開雙翼,用胳膊轉動方向在急劇下降到直衝地面的千鈞一髮時控制住了平衡。
竹鵲停止下墜,向著遠方滑翔,逐漸在夜色中化作一個墨點,難以分辨。
陳清和踮著腳尖努力往遠處望尋,鼻尖焦急地泌出一層薄汗。
等啊等,就在她耐不住想下去尋時,那墨點終于越來越近,抱著竹雀向她走來。
「殿下!」陳清和焦急地迎上前。
「成了。」
第5章 應約
「沒受傷吧?殿下怎麼能說跳就跳!」
陳清和難得露出急色,語氣一時失了尊卑,疾步上前借著月色將他細細打量,見只是蹭了些灰罷,方安下心來。後知後覺方才緊張出了一身汗,這會兒風一吹實是冷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