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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2:03:21 作者: 石頭與水
    謝莫如不以為意,「他家挑釁我在先,我方還以顏色。若全天下都知道他家與我不對付,我就是再得罪他家又有何妨。祖父又不是靠忠心陛下而立足朝堂,士人為何十年寒窗,士人有士人的傲氣,咱家本就不必看他家臉色。現在不用看,以後便是二叔尚主後,更不必看胡家臉色。」怕失去帝心的人難道是她嗎?不,帝心庇護的人是她的母親,於她而言帝心本就不存在。患得患失,不知饜足的一直是胡家。而謝太太能在承恩公府站出來支持她,已經代表家族傾向,她不至於連這個都看不出來。看來,雖然謝柏尚宜安公主,雖然宜安公主為胡太后撫養長大,謝尚書並沒有與胡家綁到一起的意思。

    謝尚書也已明白,謝莫如心中自有是非判斷,她並不介意去得罪誰。你是大長公主、長公主又如何,你是太后所出又如何,她沒有半分畏懼。不論對手是何身份地位,她都會找出你的弱點,一擊必中!

    謝尚書道,「有家族在,別擔心。」

    謝莫如道,「此事於咱家已是結束。」謝家不可能再做什麼了。胡家倒有可能做什麼,但想來皇帝陛下不會允許胡太后一系對她出手。

    謝莫如起身告辭。

    待謝莫如走了,謝太太問謝尚書,「於咱家已是結束?難不成胡家還會再鬧?」這可真是沒完沒了了!

    「不是胡家。」謝尚書感嘆,「帝都水深,渾水摸魚的怕是不少。」謝莫如一句「王莽」便能讓胡家放棄後位嗎?那就太小看胡家了。只是,今日一句「王莽」已經在胡家的層層布置中撕開了一道口子,不知多少人要相機而動,就看胡家知不知收手了!

    ☆、第43章 反應,程離

    承恩公府之事,如謝莫如而言,於謝家也便是如此了。謝家並沒有在承恩公府失去顏面,故而,接下來謝家也不會再有任何多餘的動作。

    但今夜,多少人是一個難眠之夜。

    首當其衝的便是親身經歷的謝環謝珮姐妹,她們自幼便常去尚書府的,同謝莫如也是自幼相識,雖說與謝莫如的關係不像與謝莫憂那般交好,但也不知道謝莫如就是個瘋子啊。

    嚇死了!

    一位大長公主一位長公主,上頭坐的老夫人更是太后親娘,人家願意說些什麼就說些什麼唄,何必非要較那個真兒呢。

    姐妹兩個回家就把謝莫如今天幹的事兒說了,謝珮伶俐,記性也好,把謝莫如說的話,兩位公主殿下說的話學的半字不落。待謝珮學完,三老太太險些心率不齊的厥過去,連聲道,「這小蹄子是要將我闔族置於萬死之地啊!」說著一疊聲的讓人備車,她要去尚書府說話。

    兩個兒媳婦李氏于氏苦勸,一個說,「大嫂子親自帶著她們去的,大嫂子再妥當不過的人,老太太難道還信不過大嫂子?」

    另一個說,「是啊,大嫂子還留阿環阿珮用過飯才送她們回來,可見不是什麼大事,老太太也忒急了。」

    人家謝太太明明是維護謝莫如的,在承恩府都敢出面兒保下謝莫如,這個時候,婆婆過去裹什麼亂哦。

    好說歹說,總算把三老太太勸住了。

    江行雲亦道,「姑媽莫急,我看,謝大姑娘並沒有什麼錯處。姑媽不必擔憂。」

    三老太太捶胸頓足,急不可耐,一幅天就要塌的模樣,「什麼叫沒什麼錯處,怎麼能對公主殿下那般不恭敬!那壽安老夫人,你可知她的身份!?那是太后娘娘的親生母親,今上嫡嫡親的外祖母!怎容她一個小丫頭冒犯!」這樣的貴人,平日裡冒犯一個就得要了命,謝莫如倒好,成堆的去得罪!

    江行雲安靜聽了,對三老太太的看法並不贊同,她正色道,「正因為如此,謝大姑娘才不能任由她們說她類大長公主的話。天下皆知,大長公主曾輔政數年,那是什麼時候,彼時朝廷動盪,百官不安。輔政之事,便是周公亦有竊天子威權之嫌疑。謝大姑娘不過是大長公主的外孫女,聽說她還沒出世,大長公主便故去了。我實在想不出兩人有什麼像的。今日謝大姑娘不辯上一辯,以後是不是人人可說此語?說這話的人,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姑媽,你知道嗎?」

    三老太太到底也是曾經有個將軍爹的人,哪怕年紀大些,此時也知道這些人總說謝莫如類大長公主不是什麼好話了。三老太太不禁一嘆,「我就說不該叫她出門,她出門便是非多。」

    江行雲冷笑,「大道朝天,從未聽說有誰走不得的。」倒是她這姑媽,這種膽量,先時竟敢得罪謝莫如!當然,姑媽不會覺著得罪謝莫如有什麼大不了,大長公主一系徹底失勢,謝莫如於謝家是晚輩,姑媽讓嫡女同寧家聯姻,當然不介意方便時踩謝莫如一腳。姑媽竟然還沒明白謝莫如的厲害之處,她老人家只會覺著謝莫如大大得罪了公主,怕公主生氣報復……江行雲現在完全能理解當年為何將軍之女會嫁給無官無職的三老太爺了。祖父真是用心良苦,三老太爺沒什麼大本事,卻是連個妾都未納過,膝下子女皆是嫡出,還培養出一位翰林兒子。再看謝家長房,三老太太婆媳母女簡直是輪著番兒的得罪尚書府,謝太太去承恩公府還能帶上謝環謝珮,對三老太爺一房,不可謂不寬厚了。

    對著這種姑媽,江行雲是不勸也得勸,除了三老太太,她已再無親人。江行雲一臉莊嚴,沉聲道,「姑媽,武將以血肉性命保衛國家,文官十年寒窗方能站於朝堂,這些人,為天下為眾生熬干生命與鮮血,難道因為公主身份尊貴,就不能說一句公道話麼?大長公主故去多年,焉何有人對著謝大姑娘一提再提?姑媽是誰?姑媽是謝家的媳婦,是謝大姑娘的曾祖輩,外人對她別有居心,姑媽即使不能替她張目,也不能說她是錯的。姑媽想一想,尚書府是怎麼待姑媽的?阿環阿珮想去承恩公府見識一二,尚書夫人沒有二話帶她們去。尚書夫人是謝大姑娘嫡親的祖母,在承恩公府,在兩位公主殿下面前,尚書夫人都要把話說個明白,護謝大姑娘周全。會不會得罪人?當然會得罪人!但家族立世,靠的是經世濟民的本事,靠的是對陛下的忠誠,而不是諂媚宗室外戚!」姑媽大概並不知道什麼是官員,什麼是朝廷?士權與皇權,永遠是此消彼長,這兩者,或有強弱之別,但,士權對皇權從來都是一種限制。朝廷之中,皇帝便是哪天不上朝也要御筆出示原因,同大臣們請假。皇權再至高無上,皇帝只是一人,所以,士人方能有士人的傲氣與風骨!謝莫如經此一事,必然揚名帝都城,尚書府在給謝莫如抬轎,姑媽怎麼能做出拆台的事來!不要說做,這種話,更是說都不能說!

    要是別人這般對三老太太說,三老太太早就惱了,但江行雲一則是她娘家侄女,二則江行雲人小,氣場卻足,她直接把三老太太給鎮住了。

    三老太太晚上同丈夫兒子商量,三老太爺的觀點是一萬年不變的,道,「尚書府怎麼說,咱們就怎麼說。尚書府怎麼辦,咱們就怎麼辦。」

    三老太太十分擔憂,「唉,得罪了公主,總讓人心神難安。」

    三老太爺道,「咱家總不會比尚書府的判斷更準確。一個家族,有一人在外頭說話便已足夠。尚書府既然都這樣說了,咱們就不要說別的。就是有人再提莫如的事,寧可什麼都不說,也不要說莫如不對。」

    謝駑道,「母親以後待莫如也親切些,莫如莫憂都是一樣的姐妹,就是有偏頗,也別忒明顯。」

    由此便可知,雖然三老太太智商有些不夠用,三老太爺這輩子活了一條「跟隨尚書府腳步不動搖」就保了平安,而謝駑非但繼承了父親的原則,在眼光上也有長足長進。他已經明白,謝莫如在尚書府的地位已經大為不同了。往日不可追,得罪也得罪過了,還是回房告訴妻子,以後一定要對謝莫如客氣些才好。

    謝驥亦有此打算。同時,兩兄弟都覺著,江表妹不愧大將軍之後,見識亦是不俗啊。再對比一下他們娘,只是大將軍之後的水準不大穩定也是真的。

    謝家的家庭會議很好開,主要是謝家還算團結,謝尚書怎麼走,其他旁支也跟著一道走。不然,倘連這點兒眼力勁兒都沒有,尚書府憑什麼提攜你。

    至於今夜,帝都多少豪門的談論話題里都多了謝莫如的名字。

    追根溯源,謝莫如類大長公主之話,會傳播的這麼廣,完全是胡太后的功勞。謝太太進宮請安,胡太后當著諸多誥命的面兒直接問的胡太太,「聽說魏國夫人之女極類大長公主。」

    帝都的消息多快,當天胡太后說出這話,到傍晚時分,略靈通些的豪門世宦之家已無人不曉。

    當時,大家也沒當回事兒。主要是魏國夫人多年不露面兒了,便是魏國夫人有個閨女的事兒,胡太后不提,大家也快忘的差不多了。那日,胡太后突然提起魏國夫人之女,大家才想起來,哎喲,原來魏國夫人還有個閨女啊。至於這閨女姓誰名誰什麼脾氣秉性,就不大清楚了。哪怕與謝家交好的幾家,對謝莫如的印象也很模糊,覺著謝莫如在謝家就一半透明,說她像大長公主,我的娘誒,這得多眼神兒不好啊。

    所以,胡太后這話,大多人只當笑話,過耳便罷。畢竟大長公主故去十年了,謝莫如不過是大長公主的外孫女,僅這個身份,還不夠談資。

    誰曉得這世上真有一種人,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哪。

    要說以前這些世宦豪門對謝莫如的印象還有些模糊的話,經胡五姑娘及笄禮這一日,人們真是開了眼界,長了見識,深覺胡太后當日所言不虛啊!小小年紀就能在承恩公府說王莽啥啥啥的,相較於當年大長公主之狠辣,這位謝大姑娘的一張嘴堪稱毒辣了。

    當然,狠辣毒辣都不是什麼好話。這世上,既狠又毒的人多了去,難不成個個都能成為大長公主,那也太輕視這位曾經的掌政公主了。人們會對謝莫如另眼相看,是謝莫如自身的眼界與一人應對壽安夫人、寧榮大長公主、文康長公主三人而絲毫不落下風的綜合素質。

    出眾!

    太出眾了!

    更難得的是,說話坦蕩磊落,正正經經的陽謀。她敢在帝都宗室公主與諸誥命面前直接說,大長公主執政的年代沒什麼值得懷念的。而且,人家這樣說,並不是為了諂媚當今而貶低大長公主,謝莫如說的是「主少國疑,朝局震盪,有什麼值得想念之處?」不但能自圓其說,還圓得這樣妥帖,便是這些朝中的老油條們聽了這話道一聲漂亮的同時,心下未嘗不是覺著謝莫如這話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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